在江潜、穆芊芊和穆翔会合,并在大武地区的武功城和白石宗闹腾一阵之时,有两人已从南方的路线抵达万极城。
此刻徐生和杨纶正在一间酒馆,徐生已经点完几道小菜,他自己早已辟谷,主要是为了杨纶点的。
杨纶却拦下了小二,把徐生点的鸡鸭都取消,换成一斤牛肉,还加点了两壶酒。
「徐大哥,鸡鸭不好下酒,难得来这万极城,自然要尝尝万极城有什么好酒。」
徐生哭笑不得,心中不断念叨,一年后把杨纶送回临渊宗,要如何跟萧无情交代?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杨纶有趣,小小年纪爱充英雄好汉,才信口开河说英雄都爱喝酒,江潜也是酒中豪杰。
哪知杨纶不但当真,还渐渐变成一个无酒不欢的小酒鬼。
他不知道杨纶是酒仙杨晏之子,若知道,必然会感慨有其父必有其子。
「杨纶,你年纪还太小,需以修练为重……」
杨纶早已感到奇怪,一开始徐生明明和他喝得很开心,渐渐越来越不肯拿酒出来,害他现在得想方设法从徐生身上骗酒来喝。
「徐大哥,在下喝酒之后,修练时领悟力更强,徐大哥看在下这不就要完成练气期了吗?」
徐生心底又一阵苦笑,这话他还真是无从反驳。
初见杨纶时,杨纶还只是一个练气六阶,照理说这样的少年,即便天赋过人,完成练气期总还要个一两年,况且徐生很清楚,临渊宗的练气之法注重基础,比其他宗门要求更高,因此临渊宗很少有十三四岁前就完成练气期的弟子。
杨纶却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旅途中,不过每晚打坐一两个时辰,就这样到了练气九阶。
徐生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拜会沈若,分享一下杨纶以酒练气的心得,或许能替临渊宗的练气之法找到新的出路。
两人这段旅程,其实真正赶路都是靠徐生御剑飞行,从一个定点飞到下一个定点后,才在当地吃喝休息。
杨纶连武者都还不是,需要吃饭睡觉。
徐生曾受沈若指点,并因而克服伤势、迈入武圣境,便抱着投桃报李的心理,沿途指点杨纶修练。
杨纶从小不爱修练,无论是江秋月或杨晏带他都是一样,但对于自己崇拜的苍天之翼却很受教,常常还举一反三。
除了将要完成练气期,杨纶还从徐生身上,学得一身独特的江湖书生气质,现在动不动就口称在下阁下。
徐生来到万极城,只为了履行输给项逸峰的赌约,本就没有特别要做的事。
凡界的道宗,分成逍遥和齐物两大流派,而徐生出身野鹤观,又是逍遥体系中最极端的无为一脉,和佛宗的闲云寺,并称为无为二宗。
也是因为野鹤观和闲云寺的这层关系,苏奇在前往天灵之战前,才会想让出身闲云寺的达海去招揽徐生。
徐生是野鹤观数千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一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无为道心最彻底的一人。
项逸峰正是因为知道此事,所以跟徐生定下赌约后,也就不去管他,换成是另一个人,来万极城,都还有可能趁机生事,让玄武宗后方起火,项逸峰却知道徐生干不出这种事。
把徐生弄来万极城,等同已经囚禁他。
只是项逸峰也没想到,徐生会把杨纶带在身边。
杨纶这一路上,成天缠着徐生,让徐生讲苍天之翼的事迹给他听,比起从江秋月口中听来的,徐生有许多事亲身参与,叙述当时的场景,又更加惊险。
在小小杨纶的心目中,苍天之翼每次出动,都是要干大事的,尽管徐生口中不说,杨纶还是认为徐生来万极城,一定有重要任务。
徐生其实知道杨纶这种期待,他也不好意思戳破。
让杨纶对自己失望事小,徐生却不想杨纶因为自己,对其他苍天之翼也失望。
因此来到万极城后,徐生还真想做点什么。
当然,徐生是谦谦君子,在他看来,和项逸峰是君子之约,自己输了便是输了,也没想反悔,更不会想趁隙偷袭玄武宗后方。
但他至少能替杨纶增加些历练,让杨纶提高见识,成为日后回临渊宗后修练的资本。
也算是尽可能满足杨纶的期待吧。
稍微打探消息后,徐生已经有了想法。
万极城是超级大城,在此发展的宗门繁多,这些宗门支持玄武宗,却不都是玄武宗的下辖宗门。
在万极城中,各宗门也有许多交流活动,其中十年一度的圣极大会,正好将于两个月后举行。
圣极大会是从大约千年之前开始举办,最初是圣皇为了广纳高阶修练者而举办的比武竞技,后来规模越来越小,现在仅限万极城的宗门会参加,但仍是万极城各宗门重视的盛会。
这些宗门一直认为万极城就是天下武学的精华所在,圣极大会决出的十强,比起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称号更有意义。
实际上,圣极大会连玄武宗的高手都兴致缺缺,玄武宗会来参与的寥寥无几,数百年来,更是没有武圣以上者参加过圣极大会。
其实万极城的武学兴盛程度,确实高于境内任何一地,圣极大会真正的意义,更像是为武皇而设的平台。
所以万极城的这些宗门,明知圣极大会并无法决出真正的强者,却还是非常重视。
圣极十强,又被称为十强武皇。
徐生已是武圣,去圣极大会力压这些武皇也没意义,但他打探到,今年圣极大会因为恰逢玄武宗大军远征,留守万极城的刘元之和其长子,即饕餮军团团长刘破,特来主持圣极大会,以稳定万极城的人心。
刘破还放出消息,今年的十强武皇,可指名挑战饕餮军团十位武皇,但凡能胜者,立即取代其饕餮军团的职位。
徐生打算来闹一闹圣极大会,先压低修为混进去,弄来十强武皇的名头后,他要当众挑战刘元之。
挑战刘元之,也不会影响玄武宗和苍梦联盟的战事,徐生认为这也不算违反他和项逸峰的君子之约。
他就是想折一折玄武宗的锐气,并满足杨纶对苍天之翼只干大事的期待。
但这样一来,首先他得安排好退路,他不觉得万极城有人能拦下自己,但带着杨纶,始终有一层顾忌。
另外如何混进圣极大会也是个问题。
打听一阵后,徐生决定把两件事合并成一件事。
他出身棼宗,别说玄武宗掌管的圣极地区,绝对见不到佛道两系的宗门,棼宗和万极城分处一南一北两个极端,两地更不会有什么宗门有交集。
想混进圣极大会,徐生得设法投靠万极城的宗门,圣极大会虽是个人战,却只接受万极城的宗门报名。
而万极城的宗门,最大特色就是各宗都有擅使的兵刃拳脚,徐生是剑修,混入的目标,就锁定了那种实力不足、又急于想在圣极大会有所表现的使剑宗门。
正巧不巧,他挑上了过往七晋联盟成员,如今已没落并投向玄武宗的浊河剑派。
徐生这几年多在双岳和晋陵走动,对浊河剑派算是有一定程度了解,当年的圣南之战,浊河剑派彻底站错边,因为支持玄武宗寅堂,不但被银鸢佣兵团杀的大败,还在晋陵受人唾弃,就连玄武宗,都把寅堂一系的视为叛徒。
浊河剑派早早就来万极城设立分部,既然在晋陵已无法立足,接下掌门之位的陈沐,便只让浊河剑派老一辈的长老留在晋陵,带领一些心腹手下,亲来万极城发展。
陈沐重振浊河剑派的希望,全部压在项逸峰身上。
比起投向厉曜、死在欧阳明斌手中的老掌门陈剑锋,陈沐和项逸峰私交更好,项逸峰年轻时就想整合晋陵,当时经常和陈沐走在一起。
然而浊河剑派失势、项逸峰卷土重来篡位玄武宗,让两人的关系极不对等,陈沐几度拜见项逸峰,项逸峰表面客气,实则也没给陈沐具体帮助。
项逸峰并非不照顾手下之人,就连当年被李妙瑄斩断一臂的真悟,他都一直带在身边,问题是项逸峰虽出身寅堂,但他篡位玄武宗掌门后,为了安抚宗内其他人,也无法替寅堂背叛的行为洗白。
这也是厉曜回归后,项逸峰迟迟没委以重要职务的原因。
浊河剑派实力不足,项逸峰更没必要为了扶植浊河剑派,让其他派系心生不满。
陈沐本身天赋平平,数十年下来,也就是个在万极城中不上不下的武尊中期。
不过浊河剑派还真有两位武皇初期,都是不得志的散修,被陈沐以重金拢络,因而加入浊河剑派。
凭这两位武皇初期,浊河剑派想在圣极大会出头,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而两位武皇仗着修为,终日耀武扬威,连陈沐都不放在眼里,这又让陈沐更加郁闷。
陈沐近日经常流连在怡红阁,被徐生盯上。
怡红阁是着名青楼,在万极城,这种大型青楼的底蕴,说不定比武学宗门还可怕,因为万极城的宗门太多,你永远不知道这间青楼背后有多少强人支持。
所以青楼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会想在青楼闹事。
而若真有人敢闹事,甚至不用保镳护院出手,就有其他客人会将其打发。
身为浊河剑派掌门,陈沐也只能在怡红阁混了个地字间的包厢,虽然比起一般客人的人字间高出一阶,却也没到天字间的贵宾标准。
徐生打听清楚陈沐的情况后,乔装成一个富家公子,带着杨纶来到怡红阁。
身为棼流流主,徐生身上倒是不缺银两,他始终带着一股书卷气,喜爱搜集文玩古物,随便拿一两样出来贩卖典当,都能当上好几回富家公子。
不过杨纶毕竟只是个十岁少年,这种年纪就来青楼,还是很罕见。
怡红阁负责招呼客人的,自然不会是掌柜,徐生和杨纶刚走进来,就有经验丰富的老鸨看上两人。
「公子这是带着族弟来见识市面吧,放心交给姐姐,姐姐一定让小公子有终身难忘的美妙体验。」
徐生还没反应,听到浓妆艳抹的老鸨自称姐姐,杨纶已忍不住皱起眉头。
尽管他从临渊宗首座之子到掌门之子,也只是穿着一般少年的武者布衣,徐生今日偏要让他换上一身华服,原本杨纶就穿着别扭,一踏入怡红阁,扑面而来的浓浓香气,杨纶还以为中了什么剧毒。
小小杨纶心中,有了第一个妖女的形象。
但他现在是英雄好汉,在和苍天之翼一起执行任务,徐生会闯进妖女聚集的龙潭虎穴,必然有重要使命,杨纶只好强忍着不适,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徐生微微一笑说道:「庸姿俗粉就不用叫来了,先替本公子安排一桌酒菜。」
说话的同时,徐生随手拿出一把银票,也没看银票上的数字,就拿了一张交给招呼他们的老鸨。
「本公子心情好,这些就全是你们的。」
老鸨看的眼睛发光,知道今日遇到贵人,杨纶却是眉头皱的更深,这一路以来,他已对各种物价有了一定概念,刚刚徐生随手拿出的那张银票,已足够他在酒楼叫上一桌好菜。
「原来银票还有这种作用,可以安抚妖女。」
小小杨纶正开始累积另一种世面的江湖经验。
老鸨不敢怠慢,带徐生和杨纶前往一间地字间的包厢。
但还没走进包厢,徐生就不悦的说道:「这就是怡红阁的待客之道?本公子要天字间的。」
老鸨一时脸现为难之色,但还是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说道:「公子稍等,姐姐这就来安排。」
能在怡红阁接待客人的老鸨,眼力不下一般武林高手,从第一眼就知道徐生不只身分尊贵,修为也不简单。
只是怡红阁的天字间包厢,多为特定大人物准备,尽管看似空着,也不敢随便给别的客人使用。
属于流动性质的天字间包厢只有两间,分别为牡丹间和海棠间。
老鸨心下为难,她能看出徐生是外地人,不会在怡红阁久待,给徐生天字间包厢并无不可,但现在牡丹间也有贵客,而海棠间……那人最近可是每夜都来。
她也要征得更高层的人同意,才能把海棠间给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