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徐父正好是徐祖母的幺儿,和徐大伯差了有十五岁,和徐二伯差了十三岁。
三个亲儿子里,徐祖母最看重圆滑又不失稳重的大儿子,最疼爱文采不凡的小儿子,平庸无为的二儿子在夹缝中求生存。
这会儿老太太因为想小儿子想得掉眼泪,屋里女眷有一个算一个,都连忙说好听话哄老太太开心。
除了二房母女几个。
她们这一房不受老太太重视,自己也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不敢张嘴添乱。
“祖母,小叔现在大儒身份名扬天下,不少学子都求着盼着想投入小叔名下读书而不得,忙点也是应该的。”
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裙,面容俏丽不凡的姑娘坐到徐祖母另一边,纤纤玉手轻抚着徐祖母的胸口。
轻声细语安慰着。
“再说,若芙姐姐好不容易来看您,您赶紧收收眼泪,别吓到若芙姐姐才是。”
老人家向来是爱屋及乌的。
一听说会吓到栀栀,连忙收了眼泪。
“看我,好好说着话,就突然伤心起来,你老子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咱们不说这个没良心的了。”
老人家身材微胖,眉目舒展,面容慈和,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活得十分舒心的老太太。
她笑着执起栀栀的柔荑,细细打量着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女,眼里满满的惊叹和可惜。
“真真是个好孩子。”
“瞧瞧这模样,这周身的气质。”
“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再没有见过比芙儿更出色的贵女了。”
就是宫里的娘娘,都没法和她这个孙女相提并论。
可惜了,竟早早叫小儿子小儿媳定给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学生。
“祖母说得极是,方才我见若芙姐姐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觉,见到天上来的仙女儿了呢。”
那藕荷色衣裙姑娘捂嘴笑道:“惊得我连连掐了自己手心好几下,这才发现不是幻觉,原来我真有个仙女似的姐姐。”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全是夸栀栀美丽有气质的话。
栀栀:“……”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会说。
她现在该回什么?
是该谦虚几句,还是反过来也跟着夸她们几句,亦或者微笑应下这些夸奖?
哎,还是现代好啊。
在现代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才不担心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礼貌没情商,更不用担心因为她自身的问题,被别人牵扯到父母教育上面。
思索间,她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把夸她的也反夸回去。
等应付完一众嫡庶伯母,嫡庶堂姊妹,嫡庶堂嫂,栀栀觉得自己不仅筋疲力尽,还很心烦。
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就不能坐着好好安静一会儿吗,非得进行这种无用社交。
栀栀心中怨念不已。
天机镜惊叹:“栀栀,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人性了。
不像以前自私自利,全凭自己感受横冲直撞,现在都学会为家里人考虑了。”
栀栀神色一顿,发现还真是。
“哼,要不是这一世的父母兄弟都对我不错,还有林如海这家伙现在什么都不是。
否则我才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一点呢。”
不过,现在的她相比以前确实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都开始因为担心影响父母名声,收敛自己目中无人的姿态了呢。
她又道:“当然了,可能因为我已经是嫁出去的人,和徐家这些姐姐妹妹伯娘嫂子没什么利益冲突。
她们愿意为了在祖母面前挣表现,好声好气哄着我。
人家态度这么好,也没阴阳怪气什么的,我要是再给人家甩脸子,这就多少有点没礼貌了。”
虽然她之前的世界都挺任性,挺没礼貌的,但——
她这辈子可没嫁皇帝。
没资本的任性只会讨人嫌,而且还会惹出很多麻烦。
说来说去,都怪林如海没本事。
也怪这个封建礼教的社会,那些恶臭男人牢牢把握着社会各种资源,完全不给女人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直对栀栀说好听话的藕荷色衣裙姑娘是大房庶女徐若兰,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在这一屋子姐妹中非常出众。
据说其生母是徐大伯母的陪嫁,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
所以打小就被抱到嫡母徐大伯母身边养着。
徐大伯母一直没有亲生女儿,这个庶女又是乖巧懂事,会体贴人的,听说及笄之后会将其记在自己名下。
难怪这姑娘说话做事这么有底气。
一个庶女,竟然把徐二伯家的两个嫡女都比了下去。
栀栀倒是对这些嫡嫡道道的不怎么看重。
只是觉得徐若兰这小姑娘情商委实太高了些,说话做事都叫人如沐春风,上哄得徐祖母,下周旋得了姐妹之间的矛盾。
还能哄得她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少女眉开眼笑。
和她完全是两个类型。
不由多看了几眼。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徐若兰自打见到栀栀后,心里止不住的庆幸,庆幸这届选秀被皇上取消。
让栀栀正好错了选秀机会。
要不然……
她抬眸飞快看了眼祖母和母亲。
果然,她们眼里的可惜与遗憾都快溢出来了。
她捏着丝帕在嘴角轻点了下,掩饰住嘴角讥讽的弧度。
余光一瞥,见栀栀在看她,徐若兰微微笑道:“若芙姐姐可是有事?”
栀栀眸光微动,“也没什么,就是常听父亲说京城徐家院子修的格外恢宏大气,尤其是后花园,一步一景……”
徐若兰闻弦歌知雅意,听出栀栀这是想出去逛逛了。
她笑道:“既然姐姐对家里园子感兴趣,那妹妹就带姐姐去园子逛逛吧。”
坐在两人中间的徐祖母听了个全。
她也不拘着栀栀,开口打发大房二房的几个孙女和年轻媳妇一起陪栀栀去逛园子了。
前院书房
徐祖父捻着胡须,看着孙子徐子渊和孙女婿林如海默写的答案,不住点头,脸上全是满意之色。
“不错不错,渊儿和如海这次考试答的都非常不错。
如果不出意外,渊儿和如海的成绩至少能进前十。”
尤其是林如海这个孙女婿。
答卷优秀程度比自己孙儿徐子渊更胜一筹,兼之他容貌俊美。
殿试的时候,完全可以冲击前三中的探花。
这么想着,徐祖父看林如海这个孙女婿眼里多了层满意。
觉得小儿子也不是那么的不靠谱,起码给自己女儿找夫婿这方面还挺火眼金睛的,一挑就挑了个潜力股。
林如海和徐子渊到底年轻,听到祖父这般肯定的话,忍不住激动起来。
徐大伯徐二伯,还有两个庶出的三伯四伯,挨个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心里则忍不住开始羡慕起小弟,也就是徐父的好福气。
这是儿子和女婿要双双进入一甲的节奏啊。
和徐父一母同胞的徐大伯徐二伯,这会儿心里已经开始寻思起要不要把家里几个不省心的儿子送去小弟那里。
叫小弟好好调理调理。
*
时间很快来到出成绩那天。
果然不出徐祖父所料,林如海和徐子渊都进了前十名。
其中林如海成绩稍靠前一点,排第四。
徐子渊这个大舅哥排第七。
接下来就是殿试。
林如海一如原剧情中那般被钦点为探花。
至于徐子渊,因为得益于长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明明排名在第六名,直接被皇帝提拔为第四名。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传胪大典过后,状元,榜眼,探花穿着红色进士服装,走出只有皇上和皇后才能走的宫中正门,开始风光无限地打马游街。
全京城百姓都可以前来观看,毕竟这也是京城的盛世。
街道两边的茶楼酒楼这会儿都坐满了人,平时养在深闺的小姐中喜欢看热闹的,或者怀揣着小心思的,也会前来观看。
就比如某个茶楼二楼包厢中的贾敏,陪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父亲荣国公贾代善。
贾敏看着其中容貌最为出色,也最年轻的林如海,忍不住面颊羞红,含羞带怯地将手里的丝帕投掷向对方。
“哎,真是可惜了。”
荣国公看着下面意气风发骑马走的林如海,又看了看明显春心萌动的女儿,止不住的摇头叹气。
“敏儿,那个被圣上钦点为探花的林如海,是我之前为你看中的夫婿,外貌出色,文采斐然,家里情况简单。
只可惜,我派人打听后才知道,林如海竟早早取了他恩师的女儿,如今连儿子都生了。”
还一生生三个。
听说林如海的母亲十分满意这个儿媳妇。
他们贾家如今迫切需要武转文,与文人结亲是最快速的打进文官方面人脉的方式。
大儿子已经娶妻张氏,是太子太傅的女儿。
本来他想给小儿子贾政也娶一个文官的女儿的。
可惜史氏这个蠢妇目光短浅,觉得大儿媳身上有文人的清高,和她一点不贴心,竟非要和勋贵家结亲。
最后连声招呼都没和他打,就提前一步和王家定了亲。
王家……
呵,也不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家教,竟然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套,教的小儿媳妇大字不识几个。
小儿子看着挺喜欢吊书袋的,其实没什么真才实学,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小儿媳又是个没文化,目光短浅的。
这一对都不是肚子里有货的。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生出会读书的孙儿,再则生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毁了孩子的资质。
“敏儿,林如海这里是不成了,为父定会再为你找个稍微次一点的青年才俊。”
贾代善见女儿脸色不好,轻声安慰道。
其实,林如海但凡娶的不是徐家女,而是家世普通一些的女子,没生下那三个儿子。
他不是没办法叫对方病逝,再逼迫林如海娶自家女儿。
只可惜,那个徐氏家世不简单。
不管父族还是母族,都有活跃在官场的大人物。
他就算是皇上的心腹,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也轻易不敢招惹这些人。
没了林如海这个处处合他心意的女婿,荣国公想起剩下的一众歪瓜裂枣,或者文官出身,父母健在的其他进士,开始犯愁起来。
状元和榜眼都已年过三十,成亲生子。
剩下的一甲进士,
要么是文官家庭出身,父母健在,目光长远,都不愿意和他们这些已经站队皇子的老牌勋贵结亲。
要么就是农家子出身,家境贫寒,需要他方方面面扶持……
贾敏轻咬着唇瓣。
“父亲,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按母亲说的,嫁入勋贵人家算了。”
她自幼饱读诗书,自是期盼着嫁个同样有文采的男子,好将来举案齐眉,夫妻间有共同语言。
只可惜这届学子中最合适她的林如海早早成亲。
父亲想榜下捉婿也没法。
榜下捉婿,其实捉的都是家世一般的贫寒学子,或者家里父亲祖父撑腰已经不在,家里只剩孤儿寡母之人。
像林如海,就是其中翘楚。
没有男性长辈撑腰,自身却才华过人,还颇有家资。
显然是那些意图榜下捉婿之人眼里的香饽饽。
就算满心不乐意,碍于对方的权势,防止对方将来在官场给自己使绊子,最后也不得不答应。
对面酒楼的栀栀将对面贾敏和贾代善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放下酒杯,“木兰,你去打包一份这里的糟香鹌鹑和五味杏酪鹅,带回去给哥哥和夫君吃。”
已经完成任务回来的天机镜嚷嚷着要吃东坡肘子。
栀栀无奈,只能叫铃兰去打包两份东坡肘子。
一份给天机镜,一份给徐大哥和林如海。
“栀栀,那个贾敏其实人还不错,脑子也是个清醒的,贾代善说要帮她找个寒门学子,她死活不同意。
问就是她不想将来用自己的嫁妆供养对方一大家子。
而且对方要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好。
要是那种用着你的嫁妆,还叫家里母亲和姐妹踩儿媳妇的那种人,那她将来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天机镜蹲在栀栀肩头,叽叽喳喳讲着祂在贾敏那边听到的话。
“可能连接她和林如海的红线弱了些,她知道林如海有妻有子后,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很快就放下了。
转而思索起贾母给她介绍的几个勋贵子弟中,哪个更适合她一些。”
栀栀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问道:“给她弄的命格转换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始起效果?”
“呃…暂时还没,这个阵法是慢慢生效的。”
天机镜说:“你是有命无运的存在,命格不受这方天地管束,也不受所谓的警幻手中的命簿安排。
贾敏得了你的命格,只要以后经营好婚姻,绝对能逃脱原本早亡的命运。”
说起来还是贾敏赚了呢。
栀栀:“赚就赚吧,本来我嫁给林如海,和贾敏交换命格,就是为了蒙蔽警幻视听,把绛珠仙草生出来。”
好吸取绛珠仙草身上的仙灵之气,提升自己的修为。
严格算起来,她们是双赢。
对于林黛玉这个未来会投胎自己腹中的便宜女儿,栀栀倒没什么愧疚的。
她被警幻哄得下凡给贾宝玉还泪,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一棵生长在灵河边的仙草,怎么会缺水?
被神瑛侍者自以为是的浇灌了几回甘露,因为这场因果不得幻化人形,被警幻哄得追着神瑛侍者下凡还灌溉之恩。
最后成功把自己身上的灵气耗干,修为根基毁得一干二净。
说起来,她只是吸走对方身上的灵气,比起原剧情中根基全毁,一辈子不得修炼,无法化形的结局可是好多了。
“更何况,这辈子有我这个母亲和三个宝为她撑腰,她将来绝对能当上有史以来最快乐的长公主。”
栀栀越说越理直气壮,“这不比她在原着中从小寄人篱下,每天伤春悲秋的强?”
天机镜:“……”
呵呵,你开心就好。
打马游街后是琼林宴。
林如海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吃饱喝足。
因此,栀栀在酒楼打包的三个硬菜,最后全炫自己嘴里了。
一如原剧情,林如海被授翰林院修撰一职,从六品。
和状元郎的官职一般。
要知道,今科榜眼仅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
可见当今有多喜欢林如海了。
林如海高中探花,原本该衣锦还乡,回老家祭祖一番的。
不过林如海考虑到栀栀不喜舟车劳顿,兼之母亲和三个宝马上要到京城,他们离开不合适。
就只在府里祠堂跪拜了一番祖先和父亲的牌位,也算聊表告慰之情。
至于徐大哥,这家伙在授官后,就收拾行李踏上了回扬州的旅程。
值得一提的是。
像徐大哥这种一般进士授的官竟然是正六品官,比状元所授的修撰品级高。
不过翰林官比他们好的一点是,他们有选任某些职官,以及进入中央高层的资格,出路比较优越。
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是通行的政治潜规则。
*
“呜呜呜,不要打啦,我上交保护费,我上交保护费还不成吗?”
王仁手伤还没完全养好,就心痒痒地跑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正好被一直监视他的一人一镜逮了个正着。
这家伙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就被栀栀破门而入堵在床上狠狠殴打了一通。
“呜呜呜,女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之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狗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女侠大人您,求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别再打了,真的会打死人的。”
噼啪作响的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伴随着死胖子的哀嚎求饶声,听得那躲在床角的花魁瑟瑟发抖。
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生怕栀栀的鞭子也抽到自己身上。
栀栀戴着炫酷的银色面具,和电视里的杀手似的,只露出下半张脸,要不是她说话声音太过独一无二,王仁都不知道是谁来找他寻仇来了。
栀栀收起鞭子,模仿恶霸的语气,恶声恶气道:
“你个死猪头三,道歉就用嘴啊!”
说着,抬脚踹了地上的胖蛆虫一脚。
“赶紧的,把你兜里的钱都给我掏出来,我要收保护费!”
王仁嘎的一声,傻傻看向栀栀。
“保护费?”
保护谁?
他吗?
栀栀又是一脚过去,“你磨蹭什么呢,是不是还想挨打!”
“啊!”
“别打了,我交保护费,我这就保护费,呜呜呜……”
王仁痛呼一声,肥胖的身躯弯成煮熟的瞎子,一边摸索着地上的衣服,一边呜呜哭着。
很快摸出一个宝蓝色绣猛虎的荷包。
不等他打开,就被栀栀抢了过去。
她扯开钱袋,将钱袋里的银钱都倒手里数了数,两张一百两银票,还有一把金瓜子。
“行,这回就这么算了。下个月我还来找你收保护费,照着今天的数提前给我准备好了啊,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威胁完人,栀栀直接跳窗逃走,一同带走的还有天机镜布置的隔音咒。
王仁等了好一会儿,见栀栀没有杀回马枪,这才敢放声大哭。
“呜呜呜,贱人,该死的贱人,竟然敢收我保护费,我一定叫二叔端了你们的土匪窝点。”
一直躲在床角的花魁试探地下床安慰王仁。
“王…王公子,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喊个大夫过来?”
皮开肉绽的,看着怪恐怖的。
王仁哭声一顿,抓起手边的苦茶子就朝他心爱的花魁姐姐兜头扔去。
“滚,贱人滚啊!!!”
花魁:“……”
什么人呐,好心当做驴肝肺!
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花魁板着脸,抱着自己的衣服狼狈逃出房间。
连女票资都没敢张嘴要。
生怕被那窝囊废,死胖子记恨,让她没好下场。
……
栀栀从烟花之地出来后,找了个偏僻没人的巷子,躲进空间换回出门时的装扮。
然后拿着从王仁那里搜刮来的钱,准备去银楼给自己置办些新首饰。
犒劳犒劳自己受伤的双眼。
哼,都怪王仁,说话油腻就算了,长得也油腻。
浑身上下全是肥膘。
一鞭子下去和打在一摊肥猪肉上似的,颤啊颤的。
辣眼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