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没想到，往日性格温顺，自己说一句重话都惶恐的黎静婉，竟然敢用如此不屑的语气和她说话。
就像一头狼突然从一只温顺的绵羊身体中破肚而出。
其实秦老夫人隐隐已经有这种感觉，从上一次黎静婉晕倒后，仿佛就开始变了。
“你在说什么？！”秦老夫中气不足地反驳，“长洲没和你同房，是体谅你的身体。”
“曹大夫早就说了，你的身子这么差，就算勉强怀上了，这一胎也保不住。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你受苦。”
“这几年来，我一直让曹大夫给你看病，还派人到处帮你买补品，侯府对你还差了吗？”
越是心虚，说得也越多。
黎静婉心中冷笑，气势往回收了一些。
“老夫人对我自然不错，只是您刚才的那番话，确实伤了我的心。”
“静婉，你是世家长大的，自然知道身份有多重要。”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耀哥儿因为是外室所生，在族学受欺负，被外人嘲笑，昨晚更是因此得了病。”
“他一个十岁多的孩子，就有了心病，可想而知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说到这里，秦老夫人声音哽咽，“刚才我去瞧他，他竟然说不想活了...”
黎静婉放柔声音，“老夫人，我知道耀哥儿委屈。但我早就说过了，耀哥儿是大房的血脉，二房也并不是没有孩子。”
“长洲明明有庶子，却偏将大房的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岂不是让大房绝嗣？”
“知道内情的自然赞扬长洲疼爱侄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耀哥儿才是长洲的亲生儿子呢。”
秦老夫人心中猛然一跳。
藏在屏风后的秦灵韵也被这句话吓得慌了神。
黎静婉突然微微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说起来，上次您过寿，英国公家的老夫人以为耀哥儿是长洲的儿子，说他俩长得挺像，还问我长洲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儿子。”
“那是她眼拙。”秦老夫人连忙道，“长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帆哥儿才一岁多。”
“是呢，我也和她解释了。”黎静婉点头，“英国公家的老夫人一直在江南修养，对京城侯门世家情况不熟悉。”
但秦老夫人已经答应了秦光耀，早就有了主意。
“重霄如果不是战死，本该由他继承爵位。你没有孩子，过继耀哥儿让他当你的嫡长子，也有了保障。”
“等耀哥儿继承了爵位，他的儿子再过继回大房，也不算绝了大房的血脉。”
秦光耀是秦长洲的种，秦老夫人怎么可能让秦光耀的儿子再回到大房？
虽然知道秦老夫人在撒谎，黎静婉没有拆穿，“老夫人考虑周到，但静婉不得不多说两句。”
“我生不出也就认了，长洲确实需要嫡长子，继承爵位。但梁姨娘生了帆哥儿，唐姨娘也怀上了。”
“若唐姨娘生了儿子，在二房有两个男孩儿的情况下，过继不选择长洲的血脉，而是过继大房唯一的儿子。老夫人，您如果是外人，您会怎么想？我娘家又会怎么想？”
黎静婉进一步道，“就算过继了耀哥儿，他生母是外室，宗人府不一定会承认他嫡长子的身份，恐怕难以立为世子。”
这话就含有隐隐的威胁之意。
秦老夫人知道，要想立没有血缘关系的嫡长子为世子，必须得靠黎静婉和黎家人，她和秦长洲都不够格。
她恼怒黎静婉说出这种话来威胁，可她的确被拿捏了，不得不忍气吞声，再次放柔语调。
“静婉，那你说该怎么办？耀哥儿不能没有身份。”
黎静婉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不慌不忙开口。
“老夫人，我有个提议。我知道侯爷不满意帆哥儿，所以不愿意过继他为嫡长子。如果唐姨娘生了儿子，那就过继她的儿子为嫡长子，毕竟从小养着，感情更深厚。”
“如果唐姨娘生了女儿，那就过继耀哥儿姐弟，耀哥儿的世子身份我自然会去争取，让宗人府同意。”
秦灵韵听得着急，如果娘亲生了儿子，岂不是她的计划就落空了？
可秦老夫人没立即开口拒绝，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秦老夫人在考量，于她而言，过继耀哥儿或者唐巧茵的儿子，都是秦长洲的种，差别不大。
而且黎静婉说得也有道理，唐巧茵生了儿子可以从小养在侯府，悉心教导。
她虽然疼爱耀哥儿，却也知道这个曾孙回府时就带着些不好的品行，全靠黎静婉纠正。
秦老夫人的沉默，让黎静婉知道，她对自己的提议动心了，于是决定再加一个筹码。
“老夫人，过继一事您一直挂在心上，我这身子也没有好转，我也不想拖了。再等七八个月，唐姨娘生下孩子，事情就定下来，您看如何？”
“到时候不管过继谁，我都当做亲生儿子对待，为他请盛天阳当夫子。”
秦老夫人眼睛一亮。
盛天阳当过太子太傅，做过当今圣上的师傅，若是能请到他当夫子，前途无量。
“当真？”秦老夫人激动道。
“自然。”黎静婉肯定道，“盛天阳和我外公是同窗好友，我外公去请，他不会不答应。”
“好，那就依你的提议。”秦老夫人终于下定决心。
“如果唐姨娘生了儿子，就过继她的儿子，如果是女儿，就过继耀哥儿和韵姐儿。”
“你可别忘了，要请盛天阳当嫡长子的夫子。”
“老夫人放心，静婉知道。”黎静婉微微垂首，遮住眼里的嘲弄。
可惜，盛天阳来不了侯府，因为她绝不会有过继的嫡子。
黎静婉答应将此事保密后离开。
秦灵韵立即从屏风后跑出来，面色着急又不满，
“曾祖母，您怎么能听她的？您可是答应了耀哥儿的。”
秦老夫人拉住她的手，示意别急。
“韵姐儿，不管是耀哥儿还是你娘生得的第二个子，爵位都是他们其中之一继承，没有区别。”
“最后继承爵位的都是你的弟弟，对你没影响。”
怎么可能没影响！
秦灵韵咬牙，秦光耀才是她明面上的弟弟。
而且唐巧茵一旦生了儿子，她和耀哥儿就无法过继，她也无法嫁给楚麟！
她从未如此憎恶唐巧茵，和她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