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有些失神，喃喃自语。
    “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朕还以为她就是...”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来。
    成得应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楚胤封宋轻妍为正妃，还封楚廷珏为宁王，就是看在那人的份上。
    刚才他看到宋轻妍时，也恍惚以为就是那人年轻时。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声。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楚胤还是没忘记那人。
    只可惜，斯人已逝。
    -
    宋轻妍被赐婚给楚廷珏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齐府。
    齐元在书房里对着齐心悠大发雷霆。
    “这么一件小事你都办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齐心悠吓得一颤，又害怕又委屈。
    “爹，本来都计划好了，谁知道宋轻妍会先走到太湖边上掉下去。她的丫鬟又错拿了贺冰姝的大氅，二皇子以为是贺冰姝落水就去救人，才...”
    “你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齐元怒道。
    “现在宋轻妍被皇上赐婚给二皇子，她可是钟贵妃的亲戚，竟然嫁过去当正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二皇子？你毁了你哥的仕途，也要毁了齐家的前途？”
    “爹，女儿不敢。”齐心悠吓得跪下，心里对宋轻妍充满了怨恨。
    上次在公主府，宋轻妍害她牵连了齐陵钧被剥去官职，这次在宫里，又是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本来她想趁着这次计划，弥补她上次犯下的错，将功补过。
    谁知道被宋轻妍横插一脚，煮熟的鸭子飞了。
    齐元见她开始哭哭啼啼，烦心不已，手一挥，“出去，别在我眼前，看得心烦。”
    齐心悠哭着走出书房，恰好和齐陵钧撞上，胆怯地叫了他一声“大哥”。
    齐陵钧冷着脸没回复，径直踏入书房关上门。
    齐心悠咬了咬下唇，只能离开。
    一进去，齐陵钧就问，“爹，二皇子怪罪您了？”
    “你说呢？”齐元没好气道。
    “二皇子想娶得是贺冰姝，借此拉拢贺家的势力，也能打碎钟贵妃的算盘。结果现在宋轻妍被皇上赐婚。且不说宋轻妍是钟贵妃的亲戚，就算不是，宋家的背景对二皇子也无助力。”
    他叹了一声，语气颇为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对齐铭好一些。”
    他也是上次长公主府上齐陵钧出了事，才知道齐铭竟然当上了楚廷煜的贴身侍卫。
    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冷落被欺负的儿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如今楚廷煜被封为了亲王，皇上十分器重他，只要他平了西北的战乱，估计...”
    他话没说完，但齐陵钧明白。
    不止齐元，很多人都在猜测，楚廷煜会被封为储君。
    而身为楚廷煜贴身侍卫的齐铭，自然有从龙之功，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自己被剥去官职成为白身，看不起的野种如今凌驾于他之上，齐陵钧眼里闪过嫉恨。
    “爹，皇上正值壮年，以后的事情还很难说。而且齐铭的心根本就不会向着齐家，否则他去了楚廷煜身边，也不会一个字都不说。”
    “他日后跟着楚廷煜鸡犬升天得了势，说不定还会报复我们。”
    “他才不敢。”齐元哼了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老子，而且他娘亲还在府里，他敢乱来？”
    齐陵钧建议，“爹，无论如何，齐铭和我们有仇，上次我又...冲撞得罪了靖王，靖王不会接纳齐家，不如一心投靠宁王。”
    “宁王正恼怒你妹妹办砸了事。”齐元脸色难看，“现在还敢凑上去？”
    “爹，我有个法子。”齐陵钧靠近两步，“让心悠嫁给宁王，有了这层关系，宁王自然会再给我们机会。”
    “不行。”齐元一口回绝，“你妹妹是嫡女，怎么能嫁过去当个妾室。”
    “爹，宁王又不是一般的世家，他可是王爷。”齐陵钧解释。
    “心悠当王爷的妾室，身份比得上侯门主母，还能为齐家说话。我虽不能再当官，但可以为宁王做事。难道我这个嫡长子就不重要吗？”
    自然，齐陵钧对齐家而言，比齐心悠重要。
    若是齐心悠嫁给楚廷煜，而齐铭又跟着楚廷煜做事，到时候不管谁当上了皇帝，齐家都能分一杯羹。
    想到此，齐元有些动心，“我再想想。”
    -
    楚廷珏接旨后，一回到书房，脸色就沉了下去。
    虽然他被封为了宁王，但到底比不上亲王，而且还多多少少沾了楚廷煜的光，因为宋轻妍是钟贵妃的亲戚。
    而且，他还不得不把正妃的位置让给宋轻妍，无法再获得贺家的势力。
    “要知道是宋轻妍坠湖，我管她死活。本王跳进冰水，竟然救了这么个玩意儿。”
    幕僚蒋密成关上门，“王爷莫急，虽然您被迫娶了宋轻妍，不用理会她就是。关在府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再派人看着，不让外人挑出错，最重要是不让钟贵妃借题发挥即可。”
    楚廷珏气不过，“本王要娶得是贺冰姝！如今娶了宋轻妍，贺冰姝肯定会嫁给楚廷煜，到时候对他又是一大助力。”
    “楚廷煜就算是当了亲王，也要有命回来。”蒋密成阴险一笑，“王爷暂且忍耐，让他风光一段时日。”
    想到他们的计划，楚廷珏这才转怒为喜。
    “等本王继承大统，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宋轻妍，以泄今日之愤。”
    -
    京城的消息传到塔城时，楚廷煜和黎静婉恰好坐上了马车，准备前往西戎都城。
    此行他们和白府的管事刘伯一起去圣医堂，白弘再三保证，刘伯家世清白，忠厚老实话也少，全家都在白府做事，绝对不会坏事。
    刘伯要去查账，同时运送药材，楚廷煜便装成白府少东家和他前去查看圣医堂的经营情况，而黎静婉则扮成他的丫鬟，随行伺候。
    齐铭在内的几名侍卫装作马夫和小厮等，暗中保护。
    他们刚上了马车，京城传来的密信就交到了楚廷煜手里。
    楚廷煜看完后没说什么，先吩咐车队出发，然后把密信交给黎静婉。
    黎静婉打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变，失声道，“怎么可能？”
    宋轻妍竟然被皇上赐婚，嫁给了楚廷珏。
    她记得上一世，宋轻妍嫁给了户部尚书郭禹的嫡长子郭伯宴。
    因为当时武安侯府也受邀参加婚宴，为了给秦长洲长脸面，她还特意从嫁妆中选了两件宝贝作为贺礼。
    而楚廷珏娶得正妃，她记得是贺家的贺冰姝。
    当时她回娘家时还和娘亲说起此事，说贺家明明暗地支持楚廷煜，为何要和楚廷珏联姻。
    为什么这一世竟然完全变了？
    楚廷煜以为她只是惊讶，“其中必有内幕，母妃应该清楚，不过她发来的信要晚上一两日。等我们回到塔城，应该就知道了。”
    黎静婉点头，“皇上知道宋小姐是贵妃娘娘的表外孙女，却让她嫁给楚廷珏，必定是有内情。王爷，这对您有没有影响？”
    “无妨。”楚廷煜并不担忧，“宋家远离京城核心，背景并不深。而且她嫁过去，楚廷珏也会处处提防。”
    “只是要为难宋小姐了。”黎静婉虽然和她有过节，但想到她嫁过去后可能的遭遇不免叹气。
    女子嫁得不幸，这一辈子都毁了。
    她也是拼个头破血流，才脱离了火坑。
    “若她以后有想法，母妃会帮忙。”楚廷煜知道她想到了以前的遭遇心情低落，“任何时候，只要自己想改变，都不算晚。”
    黎静婉心里一暖，微微一笑，点点头，“嗯。”
    西戎都城位于国内中心位置，虽然距离塔城不算远，但因为一路上都有检查，车队按照原定的计划，走了将近三日，刚好赶在初一前一日进入都城。
    黎静婉撩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大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随时能见到盛朝人，果然来这里做生意的盛朝人不少。
    若是两国不开战，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只可惜，耶祁律野心太大。
    车队停在圣医堂门口，店铺掌柜和伙计迎上来，“刘管事来了，辛苦辛苦。”
    刘伯首先介绍了楚廷煜的身份，“这是府里的少东家白少爷，开始接手部分生意，这次特意前来查看圣医堂的情况。”
    众人连忙行礼问好，将他迎进去。
    为了不露出破绽，到达当天，楚廷煜认真询问了店铺经营情况，查看了账本，做得有模有样。
    黎静婉在一旁伺候，心想楚廷煜就算生在商贾之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第二日是初一，也是都城赶集的日子，城里更是热闹。
    上午巳时刚到，戴着斗笠的秦重霄走进了圣医堂，一眼就看到正在柜台旁和掌柜说话的黎静婉。
    黎静婉也注意到他，但神情没变，装作不认识，转头和掌柜的朝他的方向指了指，说了两句话。
    然后，她走向药铺后院，掌柜的则走到秦重霄身旁，笑着招呼，“这位客人，您来了。”
    秦重霄常来药铺买药，虽然没有自报姓名，但掌柜的对他有印象。
    他点了点头，拿出药方，“取药。”
    掌柜的收了药方却没立即动，而是道，“客人，我家少东家来巡店，他正找客人聊聊对药铺的看法。您是常客，能否麻烦您一些时间和他聊两句。”
    秦重霄顿时明白，这是黎静婉制造的机会。
    他有些不情愿道，“可是我等会儿...”
    掌柜的见他没直接拒绝，知道有机会，“您放心，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家少东家很好说话，他刚才已经见了两位客人。”
    他又许诺好处，“为了表示感谢，您今天取药不收钱。”
    秦重霄于是点头，“带我去吧。”
    药铺后院是两层楼的小楼，掌柜的没上去而是指明了方向，让他去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秦重霄刚站在门口，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正是黎静婉。
    “客人，里面请，我家主子正等着你。”
    秦重霄点头，进门后摘下斗笠，露出脸上的面具。
    看到前方的男子，停下了脚步。
    虽然楚廷煜进行了一些容貌上的修饰，但秦重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重霄！”楚廷煜脸色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他，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好几下，“太好了，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殿下。”秦重霄开口，心中酸涩，“微臣以为再也见不到您。”
    他们曾并肩作战，指点江山，高谈阔论，如今却在西戎都城的一间药铺里相逢。
    心情平复后，三人才坐下。
    黎静婉倒了茶递过去，“秦大哥，喝茶。上次我们匆匆见面，很多事情还没有说，今日终于有了机会。”
    她先问，“我上次逃走后，没有牵连你吧？”
    秦重霄摇头，“乌石烈说你箭术高超，想要逃走并不难，他并不在意。不过，娜格雅派了人去追你。”
    黎静婉一笑，“她是想让我继续教她女红，我可不是个好师傅。”
    气氛轻松了一些，楚廷煜迫不及待地问秦重霄这些年的经历。
    秦重霄娓娓道来。
    “当日我和定铮被秦长洲推下山崖，坠入河里。那条河贯穿西戎和大盛边境，我被冲到了西戎境内，被一名牧民所救。”
    “牧民一家很善良，待我很好，没有去告发，不仅让我养伤，还教我西戎话。”
    “我当时本想伤好后回盛朝，结果牧民家的羊被乌石烈手下的人抢走，牧民一家被杀，我替牧民一家报了仇，但不幸被抓，在军中做苦力。”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替乌石烈解围，他便将我带在身边，一步步提拔为军师。既然有机会留在西戎军队里，我不想走。”
    他看着楚廷煜，脸上带上了一丝恨意。
    “当初那场仗，我后来想了很多次，一定有奸细。西戎军队突袭，能绕开防线，还能知道我们的主力所在，就连我们撤退的路线他们都清楚。”
    “若不是有人事先透露给他们，他们不可能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廷煜脸色凝重，“重霄，我和你想得一样。我虽然没有参战，但事后复盘了数次，肯定有奸细。”
    秦重霄掷地有声道，“所以我不能离开，我必须待在乌石烈身边，因为三年前的那场仗就是他指挥的。我要找出奸细，为死去的兄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