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至果
作者:1998   此生,愿为殿下手中刃最新章节     
    青冥又一次失踪再出现,手里多了几支树枝,枝丫缀着些小果子,红粉相间。行远认得这是野树莓,从前在洵城守城时,逢夏至就常见,在京都反而再没见过。
    行远顺口感慨说,“蒛葐啊,从前守城的时候经常见到,渴了随手就能从枝头摘来吃。”
    青冥没说话,递了一把给行远。
    行远眨巴眼睛,这很突然,一直觉得无论他和青冥平日会有怎样的相处,青冥对他都是随时会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关系。
    而且,像分享小食这种行为,他也觉得与青冥不相衬。
    青冥见他拿着树枝发呆,便看他,淡淡说,“没毒。”
    行远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颇是豪迈地直接张口往枝上咬,吃得嘴角都沾上红色果汁。行远抬袖抹了下嘴,笑说,“就是这味道。”
    谈不上怀念,但的确有些感触。也算是掩饰般的随口一句。掩饰的是尴尬,更是他为何从前那般想离开洵城,如今却会时不时想起那些苦累的日子,为何“关心”会是他后知后觉中觉得“奇怪”的事。
    青冥一如既往,没说什么,安静地也吃了两颗。
    行远说,“拿些给公子吃吧,这果子有清热解毒之效,又酸甜爽口,夏至天热,正好食用。”
    青冥没反应。
    行远知道自己多事,这种事原本他会自己去做,“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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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肖言琅掀开帘,行远正偏头跟青冥说话,从他的方向刚好看到这一幕。
    自那日永乐王与楚将军争执过后,楚将军返朝,永乐王便常常这样掀帘看辇外。行远不知道永乐王与楚将军争执什么,但凭猜测也知三分——与璟阳之乱有关。
    永乐王掀帘看的是青冥。
    行远朝着肖言琅禀道,“公子,青冥弄了些野果来。”然后又看青冥。
    青冥沉默地将手中带果的树枝全给了行远。行远话到嘴边又作罢。他将果子送进马车,肖言琅见那红果明显地愣了一下。
    行远只当这是偏荒野果,永乐王尊贵,便说,“这果子名为蒛葐,有清热解毒的效用,行路艰辛,眼下又天热闷躁,正好适用。卑职与青冥都吃过,殿下放心食用。”
    肖言琅嗯了一声,旋即似回过神来,浅浅笑了笑,“是京都没有的好物。”
    行远只当永乐王随口赞赏,禀退回到队列中。而车辇内,肖言琅盯着手里的红果又是好一会失神,才掀开侧边帘幛。
    难得看到青冥骑在马背上。
    这种野红果子他吃过,它们还有一个如今只有他知道的名字。
    “青冥。”肖言琅唤道。
    青冥看过来,肖言琅放下车窗帘幛,摘下一颗蒛葐吃下,视线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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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纵身落至车辇前辕,隔帘等候肖言琅吩咐。
    肖言琅唤他,“进来。”
    青冥掀帘,肖言琅看着眼前模糊人影,问道,“知道此果名字?”
    “蒛葐。”
    车辇摇晃,帘阙轻摆,眼前人影朦胧。肖言琅直直盯着用力看着,他是放肆,但他知道青冥不会在意,青冥还是会和平常一样无动于衷。
    他同青冥说,“这是夏至。”
    青冥没说话。
    这样最好。
    肖言琅有些得意地说,“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依旧无人回应,但他知道青冥在听、在看着他,也知道青冥不会像楚河、像任何人那样对异常的举动产生好奇与怀疑,不会深究这些话背后的意义。
    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请命随军驻防。行军路上,夏至那天,尉风摘给他这样一捧红果,告诉他这蒛葐,也说了行远那样的话,哄他吃一些。
    那时候他正因为什么事,正与尉风置气呢——是父王说要赐婚,要将皇长姐妙凝公主嫁给尉风。
    他赌气说,「什么蒛葐,这是夏至果,我说的,这是夏至果!」
    言琅模糊的视线里,依稀看到十六岁的少帅着说,「是我错了,这是夏至。但你也弄错了。」
    他一听自己也有错,更来气,正要任性地跳下车辇,就被尉风一把拉进怀里,紧搂着不叫他动弹。
    尉风说,「你若是女子,我定是要娶你的。但你是男子,我便只能终生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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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休整歇息,侍卫去猎食,青冥也去了林间。只不过仍是独行,不与其他人为伍。肖言琅下了马车,扫了一眼,预料之中的不见青冥。
    行远心中了然,走上来正要同肖言琅禀明,肖言琅却一声不响地转头就往树林方向走。行远以为肖言琅是去寻青冥,赶忙跟上来说,“青冥一会便回了。”
    肖言琅脚步一顿。
    行远意识到自己多事多话,垂首道,“山林险恶,卑职担心殿下安危。”
    肖言琅淡淡回,“不必跟着,我去走走。”
    话虽如此,但荒郊野岭,青冥去和永乐王去能是一回事么。行远不敢多说,肖言琅继续走,他只能一声不吭地跟着。
    七大枭卫之一,飞枝踏叶的连个残影都没。虽是跟着进来的,但青冥早不见踪影。
    肖言琅突然停下,行远想事出神险些撞上去。一抬头,肖言琅正看着他。
    行远话塞,叫了声殿下。肖言琅再继续走,行远不敢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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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言琅独自前行,当再听不到行远跟随的脚步声,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肩背也重重沉了下去。
    琼蕤林,他来过。
    死别经年。
    望舒刀、终岁刀、白玉箫、风然曲,权江焰火,暮云岭风筝,夏至果,琼蕤林……
    终不过一句物是人非。
    脚下积年落叶发出细碎的破裂声,不曾间断过的痛楚与煎熬,就如同这些细碎的声响,在每一个无人在侧的深夜将他反复凌迟。
    右手无端隐隐发麻,指尖在抖。
    握过终岁的右手,握着终岁刀斩下爱人头颅的右手。璟阳之乱,碎琼坡一役之后,他再握不了兵刃。
    不知不觉渐入深林,肖言琅正四下张望找着什么,忽听碾踏声。
    是捕猎的侍从——野莽丛林间有走兽四散奔逃,利箭飞啸。他刚要松懈,转瞬间就听到异样风声。
    飞来利器。
    肖言琅侧身欲躲,就在他动身时眼前闪过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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