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沈万千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再不看眼前的女人一眼。
    一个人托着灌铅的双腿，疲惫的坐回了椅子上，呆呆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他心里面很清楚，过了今天他以后是没有机会来这里坐着了。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升腾的二手烟，在屋顶周旋。
    一男一女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男的脸上带着颓废和莫名其妙。
    女的脸上可要复杂多了，不甘，悔恨，痛苦，恐惧，交织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屋子内的寂静。
    两个人一同注视着声源，姚雪呆呆地拿起手机看着陌生的外省号码。
    尽管心里满是疑惑，但她还是有些木然的点击了接听按钮。
    一个很是年轻的学生声音传来，语气十分急切暴躁，富含满满的恨意和戾气：
    “就你这样的烂货，怎么有脸一边出轨，一边和别人要彩礼，一边倒打一耙的，贱不贱啊？”
    姚雪听到这样的话当即就懵了，她做贼心虚的马上挂断了电话，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可是自打她挂断电话后，不间断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这次颤颤巍巍的又点击了接听。
    一个年纪稍大声音浑厚的年轻人，可没有之前学生那么有素质，当即开骂：
    “你那照片拍的挺好，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啊，又贱又不要脸，真给爷看吐了。”
    “要是你在爷面前，老子上去就是给你邦邦几拳，你是纯纯畜生真尼玛恶心。”
    姚雪听到这话整个人身体颤抖，她从小到大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低素质的人。
    挂断电话后，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又来了，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直接爆炸。
    不仅如此，她手机上的短信像是流水一样，一条又一条的咒骂根本就不带停的。
    沈万千吐了口烟后，扭头看了看姚雪，又不屑的扭过头去，接着在心里咒骂自己。
    姚雪本以为眼不见心不烦，可是马上她就绝望了，因为她收到了家人的信息。
    家人们铺天盖地的语音条指责，让她几近崩溃，骂的比昨天订婚宴还狠。
    姚雪在家族群录着语音条，带着哭腔：“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想这样的。”
    只可惜，她这条信息发完，接连不断的家族群消息，如同之前的网友一样，一水的斥责。
    “给你做亲戚真是倒霉了，还带给我打电话骂人的，我跑业务电话都不能用了。”
    “别说了，咱们就好好跟咱们名牌大学生沾沾光，你跑不了业务我连网约车都没法开了。”
    “这信息轰炸也太厉害了，这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啊。”
    “晦气晦气，这平日里夸的花一样的孩子，这两天惊喜真是太多了，真是感谢不尽了。”
    “又是好工作又是好学历，平日里咱们没跟着得一点实惠，吃亏可是少不了咱们亲戚的。”
    “......”
    姚雪看了几条言辞不那么激烈的，她已经不敢再看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敢细想，自己的爸妈在家族群里面，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和心情。
    突然，作为妹妹的马尾少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那是一个网页的链接。
    姚雪点进去一看，整个人险些爆炸，洋洋洒洒的作文充斥着屏幕。
    五分真五分假的内容，搭配上她的很多张图片直接让她牙齿打颤。
    她看着林雨发布的时间，那是在她这边删除信息后，马上跟上发送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上传来了林雨的消息：“小作文的网暴，好玩吗？”
    “买给你东西当小作文内容很没品，不过你要是不发东西毁我，我是懒得发出来的。”
    “都是你自己不好，还有你打马赛克的图片，也是我好不容易测试过网审的，很累的。”
    姚雪手指打颤的点开新闻热榜，呆呆的看着对方内容的热度。
    她觉得林雨发的东西，一定不是单兵作战，一定是批量化运作流量倾斜的最终结果。
    姚雪悄悄斜了一眼沈万千，想到自己付出的资源，心顿时绞痛起来无法呼吸。
    她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些资源，你怎么可能有这些资源？”
    林雨：“注意资源了？我之前打造账号你也看到了，你当时怎么没问我？“
    林雨：“对了，你当时只在乎钱和彩礼，没注意这些东西。”
    姚雪看着眼前的讽刺，麻木的心已经没有了感觉。
    她用力的按着手机，录着语音条道：“你到底哪来的靠山，付出了什么得到的？”
    林雨：你可能需要糟践自己得到些东西，我不需要我只需要利用好别人就好了。
    姚雪看着对方的话，当下觉得心里发痛，对方无疑已经预判到她了。
    她又想起了昨天的感觉，自己在对方的手掌心反复的折腾，但却没有一点作用。
    这一切的一切，着实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林雨：“我记得你那个什么王主管，是因为这点破事儿滚蛋的，我现在有点担心你。”
    林雨：“但是你千万不要怪我，我从来不想这样，是你偏要主动攻击，我很无奈的。”
    姚雪看着这几条消息，扭过头去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沈万千。
    后者现在神情呆滞，一脸茫然的抽着烟，垃圾桶里全是烟头。
    姚雪也茫然了，她拉上心中的太阳，准备烤死一只不起眼的蚂蚁，结果却是太阳崩溃了。
    就在这时，刘立推门进入，整个人的脸上是压不住的怒意。
    可是当他进来后，看到眼前两个人的神态，以及屋子上空的烟雾，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沈万千靠着椅子扭头看了眼进来的刘立，脸上没有什么波澜，一句话都没有。
    刘立压住心里的怒意，微笑着冲着沈万千点头：
    “不好意思沈总，我这边有些特殊情况，所以要找姚雪聊聊。”
    沈万千脸上露出颓废的笑容：“你不用不好意思，还有我已经不是沈总了。”
    刘立听到这话稍做思考，还是看向沈万千笑道：
    “沈总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我就是找姚雪随意聊聊。”
    沈万千自然听出了对方言语里的顾忌，他想到姚雪给他带来的霉运当下直言：
    “你无需在意我，我已经被集团朱董撤了，扫地出门之人，没有什么能力保护别人。”
    刘立听到这话明显一愣，但没有不识趣的追问。
    反正对方已经说清楚了，姚雪可以公事公办没人保了。
    就在这时，刘立的手机又响了，他当着屋子里两个人的面接通后，按下了扬声器：
    “熊城新闻刘总是吧，你手底下那个员工姚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整个公司都是这个鸟样是吧，别他妈开了，还有你这个废物领导赶紧换人吧。”
    这样的两嗓子直喊得刘立脸色铁青，一旁的姚雪听后也是呆住了。
    沈万千听后笑了笑没有说话，接着又开始了抽烟。
    刘立眼神不善的看向姚雪：“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些疯狗把电话打到我这里？”
    姚雪眼神躲闪低声道：“刘总，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网上有人造谣黑我。”
    她说完这话屋子里的三人都沉默了，沈万千被呛得咳嗽了起来，更是心疼起了自己。
    刘立不屑道：“哦，谁都不黑就黑你，电话号码都是我曝光出去的？”
    说着，他翻找着新闻拿出来贴在姚雪的眼前：
    “你看看这些文字，你看看这些图片，就光是这几张打码的图片你也说不清啊。”
    “你的这点烂事儿给公司的影响你考虑过嘛，你知道现在会议室外面的同事在干嘛？”
    姚雪听着对方的话，起初心里还是能够接受，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终于顶不住了。
    这里不是订婚宴，不是那些很久都见不到面的人，这里是朝夕相处按年计的同事。
    同事们看着她的热搜，看着这些文字和打码的大尺度图片，那该是怎样的尴尬。
    姚雪想到这里整个人都是出了虚汗，她看着刘立推开没关的门。
    整个人都开始害怕起了外面的光线，更别说同事们瞧不起的目光。
    想到这里，她心态都快要崩溃了，这两天的连环打击，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幻觉。
    明明前天，她还是可以占尽便宜，算计别人一切的智者。
    只两天时间，她现在却变成了几乎人人喊打，道德败坏，人人轻视的女人了。
    刘立看她只是呆楞着不说话，又直言道：
    “之前，公司里也有传一些零零散散的闲言碎语，比如你和王森的，还有你和......”
    说着，他扭头瞄了一眼沈万千，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立脸上带着痛惜：“公司明明对你已经如此的包容，你竟然还给公司捅更大的篓子。”
    姚雪知道对方不是包容，而是看在沈万千的面子上不言语。
    可眼下，她奉若天神的靠山，就在一个电话间灰飞烟灭了，她整个人都是无助起来。
    姚雪还想再争取一下：“领导我......”
    没待她说完，刘立已经冷冷的伸手打断，语气漠然：
    “你不用说这么多，你是留不下来了，我想你就算留下，同事们的目光也能杀死你。”
    姚雪听到对方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她只顾着职位和薪水，确实没有考虑别人目光。
    她突然心里产生了疲惫，觉得似乎自己把自己的路全都走绝了。
    亲情，爱情，事业，好像没有一个是明亮的，而滑稽的是自己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得到。
    刘立思考了一下还是扭头问向沈万千：“沈总，我想对姚雪实施公司的制度。”
    “你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意见，或是碍于......旧情之类的？”
    沈万千一把就把烟头砸在了垃圾桶，怒道：
    “我都说了我不是沈总了，刘立你是诚心让我难堪是吗？”
    刘立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相信对方失势了，但还是笑道：
    “你说笑了，我总是接受你的照顾，你是不是沈总我也要征求下你的意见，这是尊重。”
    沈万千不再理会，把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点燃，看都没看姚雪一眼继续吞云吐雾。
    刘立终于放下心来，看向姚雪道：“你知道王森怎么走的吧，就是因为私生活这点破事儿。”
    说着，他打量了姚雪一眼：“你嘛，就不必那么麻烦，也不用开会了，自己走人还体面点。”
    姚雪立即不干了：“凭什么我自己走人，你要开除的话，需要给我赔偿，必须赔偿！”
    刘立听到这话笑了：“王森都没敢要赔偿，你好像比他有勇气多了，你去仲裁公司吧。”
    他说完又道：“你告我不赔偿，我告你影响公司名誉。”
    说着，刘立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我们有自己的媒体，我们有自己的资源。”
    “我倒也不是特意吓唬你，你如果愿意的话，咱们各告各的就好，规则对谁都通用。”
    姚雪听着略带威胁的话语，拳头捏紧道：“你这是欺负人，你就这么对待老员工嘛？”
    刘立不听这话还好，听到这话直接炸了：“你对公司做什么贡献了？
    除了让那些老油条员工业余时间，有点花边聊聊，你还做什么了？”
    姚雪听着对方明显的羞辱，整个人有些站不住，她靠在墙上整个人都是瘫软。
    刘立看着对方这个样子，压根没当回事，继续补刀道：
    “你就是咱们公司一个普通员工，说不定是谁托关系送进来的，让你自己离开就不错了。”
    “你看看现在网上因为你这点破事儿，都是怎么议论我公司的，真是晦气。”
    说完，刘立再不看她一眼，气哄哄的转身走人，临到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自己下班或者现在去办离职手续，要是舍不得公司，你可以坐到下班再走。”
    刘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人了，姚雪呆呆地站着缓不过来神。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垃圾，这两天被各种人频繁的羞辱，丢掉。
    沈万千丢掉手上的烟盒，站起身像喝多了一样，一脸茫然的走了出去。
    姚雪脸上带着羞愧和懊悔，以及一脸的担心，踌躇之下也是出了会议室的门。
    瞬间，她感受到了针刺一般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她望来，比早上的时候还要更疼。
    孙倩笑着和身边的同事聊天，又笑着注视着姚雪，一脸的舒爽和幸灾乐祸。
    姚雪不敢看向这个死对头的目光，低着头回到工位在众人的眼神里开始收拾东西。
    “咱们公司还是头一次跟着员工沾光，这样炸裂的事情发生在传媒公司真新鲜。”
    “有些人啊，平日里隐藏的好而已，天天摸鱼不干活有人兜底，这回全完了。”
    孙倩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她看向姚雪一脸的可惜道：
    “你的男朋友和我说过，你是会滚蛋的，真没想到这天会这么快。”
    姚雪听到这话心里直颤，收拾东西的胳膊开始颤抖，收拾东西的速度开始了加快。
    孙倩玩味的看着对方：“这么有手腕这么帅的男人不要，去委身那些奇怪的人，真逗。”
    说着，她又笑吟吟的补刀：“也是，你也就这眼神了，自作聪明。”
    姚雪红着眼眶恶狠狠的盯着孙倩，后者轻蔑一笑端着咖啡杯离开了。
    林雨抽着烟看着晴朗的天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孙倩：帅哥，说话很算数，姚雪已经滚蛋了。
    林雨看到消息，立马用嘴叼着烟，手指在手机上敲打。
    林雨：已经走了嘛？
    孙倩：没有，得一阵，还没收拾完东西，收拾完了还得到人事那边办结算。
    林雨没有再回复，直接把烟扔了，立刻叫了一辆回家的车。
    他觉得是时候给对方一笔钱了，让对方感受下人世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