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觉得城市里的饮用水不知怎么总是一股子怪味儿，直觉告诉他这里的水好像没什么办法喝，在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破手机给王野打了个电话。
    “披星戴月的奔波只为一扇窗......”
    小胖子因为家人出院心情变得很好，正在哼着歌给自己做鸡蛋炒辣椒。
    这么久的方便面土豆红薯，也该换一换稍微像样一些的营养餐了。
    关了电炒锅，又把电饭锅热的粥按了保温。
    他盛好满满一大碗粥，转身从冰箱里面拿出一袋榨菜，心里怀着奋斗青年的干劲，坐在了出租屋的破桌子前，打开手机打算追一追最近的新剧。
    只不过他刚解开锁屏就看到了老赵的未接电话，放下筷子直接就是拨打了过去。
    “喂，赵叔，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事儿啊？”
    老赵本以为别人不搭理他，但是他听着话筒里对方的语气，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儿子女儿有些莫名其妙的过度揣测了，人家这语调可是热情的不行，简直是同村二牛家的孩子。
    “娃啊，我刚喝了这边的一口水，感觉这边的水有股奇怪的味儿。”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得觉得这老登鸟钱没有鸟事儿贼多，但王野是个憨厚的明白人，他对这种舌头上的细节也敏感的不行，曾经也是深有体会。
    “赵叔，看你的年纪挺大但是这舌头还是挺刁的，出租屋的水质很差也是正常的现象。”
    老赵呆呆地扶着手机，他没叫准时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但是现在听着对方这么轻描淡写见怪不怪的平淡语气，他又有些懵了，这样的食品安全反应这么平淡吗？
    “娃啊，这水质差还能是正常现象嘛，这长期煮饭喝水人不都整出病来嘛？”
    小胖子听到这话，把手机放到了桌面开启了扬声器，开始往嘴里巴拉饭：“是啊，这东西全靠一个自觉，有些人把水接到电饭锅，放个几天就能知道水质，有些人吃完饭直接刷锅再加上吃惯了，这辈子可能都发现不了。”
    “这这这，不会吧？”老赵有些无语整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只觉得城市套路深他想回农村。
    王野也没心思跟他再细掰扯化繁为简：“正常事儿，一个城市细看之下供水可能都是不同厂供的，一般来说郊区偏远的地方相对来说水质更差，所以大家一般都是桶装水过日子。”
    小胖子说了一嘴又联想到对方貌似刚出村不了解，就再次补充道：“你就理解为相对干净的水就行了，当然至于真干净假干净不知道，反正不像直接接的水一股怪味儿，放几天就有水垢就是了。”
    老赵听后点头道：“看来我舌头没问题，娃你对这方面这么了解是不是研究过啊？”
    小胖子用手擦掉嘴边大米粥的饭粒放到了嘴里，又端起鸡蛋炒辣椒的碗把最后的一点菜扒拉到粥碗里，这才开口：“嗯，我曾经以为喝了没事儿，试了几天天天拉肚子，后来有些肠胃炎就老实了，对了赵叔，这个水你可以下楼随意找人打听，或者看看楼道有没有小卡片订水就行。”
    老赵听到订水立刻有了问题：“这个水一般一个月得消费多少钱，我和你探个底，之后我好心里面有个数，出门在外的可别被别人坑了就行，这花花肠子都太多了，水上面还有这么多奇怪的说法，那吃的上面都得什么样儿了？”
    他说着忙的起身，匆匆的走到厨房把刚刚忘记关的水龙头关闭。
    看着这些流出的水只觉得浪费了，真是造孽的一件事儿。
    小胖子放下空碗没再根据老赵的话细想，他在外这么多年适应了很多，要是再细想想的话，那基本上都不用再活了，只能用你吃我吃大家吃来安慰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个俗人，这样的安慰法还是比较适用的。
    “赵叔，桶装水也都有一些各自的牌子，不过最次的两桶也得20块钱，要是连带着做饭饮用水的话，一个月一个人怎么也得4桶才够用，也就是一个月40块钱的水钱。”
    老赵默默的听着心里细算这笔账，只觉得5碗面条的钱，只觉得还是可接受的范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孩子，谢谢你啊，又打扰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同事嘛能帮帮就帮帮，这样大家都有些人情味儿，不好意思我这话说错了，就是陌生人也是能帮帮就帮帮，我几句话也不掉一斤肉，那赵叔你订水吧我挂了，这天比较晚不行你先到超市买大桶矿泉水，改天再订水，到时候订不明白你可以再找我。”
    听着老赵感谢不断，王野微笑着把电话挂断了。
    他刚刚刹住了车没有说定位给他，他直接帮着订水的话，倒不是嫌麻烦，而是他觉得这么大年纪的人，是应该自己熟悉熟悉生活方式的，至少哪天生病了或是水没喝明白来个急性胃肠炎之类的，120是要会打的。“
    “不知不觉把他乡当作了故乡......”
    小胖子放下了电话，又哼着歌走到了不是厨房的厨房，一边刷着碗一边看着楼对面的窗户，那里面是一个女人正在辅导孩子做作业，看上去十分的温馨和柔和。
    他本能的看了看银行的账户，回到屋子默默的把窗帘拉上了。
    按下熄灯的按钮，直接躺平睡觉。
    画面温馨是温馨向往是向往，但是刺眼睛的感觉要比前两者更加的强烈。
    小胖子翻了个身，没有失眠和焦虑，三分钟不到屋子里已经有了微弱的鼾声。
    ......
    尽管前一天晚上因为水质和水土不服的问题，老赵足足半夜去了七八次厕所。
    但是一想到今天是约定好的开工第一天，他还是早早的顶着黑眼圈从破床上爬了起来。
    用心和带有目的的人注意力总是集中的，他已经对这条到公司的路线在心里无数演习。
    早早的来到了公司的楼下，等待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将他带到楼上。
    等到王野和老赵来到直播室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了好几个人，连徐杰都在其中。
    电脑和调试的设备有几个看上去很专业的家伙在调整，没一会儿这几人对着林雨点点头。
    “老赵，你坐在椅子上看一看效果。”
    老赵看着屋子里好多站着的人，他人生已过三分之二，第一次有着全场注视的感觉。
    腿肚子都有了点不听使唤，但是岁月的痕迹以及对金钱的渴望，还是让他珍惜了这次机会，装作云淡风轻的坐在了椅子上。
    尽管椅子上的老赵从外形到着装都很破烂，身上从里到外都和直播间一切不搭调。
    但是大家看看他，又看了看电脑里现实的镜头效果，都是觉得这样的反差感很不错。
    与此同时，赵金来作为农户的代表，满脸堆笑的拿着精挑细选的样品，当起了助播。
    他按照林雨的意思，准备给老赵当几天老师，避免对方在直播间卡壳。
    直播间按照老赵的外形又进行了一点微微调。
    电脑后台，李涛扶了扶眼镜：“屏幕效果很好，已经达到稳定开播条件，看着挺完美的。”
    说罢，他起身走向林雨：“上午我都不走，首播比较重要，出现意外的话我能及时处理。”
    林雨笑说：“孙翔的眼光真不错，你超出我预料的靠谱。”
    李涛：“你客气了。”
    尽管徐杰还有几个看上去就比较位高的人在，林雨也是不急不慢的安排着各方的注意事项，老赵看着手边未入镜的玉米心里无比的紧张，脑子里赶集时候的别人吆喝，都被他像过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反复的回放。
    这间直播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其他直播模块的负责人路过时看着领导们这样的重视和态度心里嫉妒的火都要燃起来了，但是进来时都笑眯眯的，像是临时帮忙捧场的和林雨打招呼。
    随着林雨给王野点头，后者把李涛教过的那些假冒的直播间礼物特效轮流播放。
    本来个位数的直播间，立刻吸引了一些游客的进入。
    老赵心里拼命的给自己鼓劲儿，拿着很鲜嫩的玉米，想要张嘴却无论如何张不开。
    怯场的原因，他的脑袋里准备好的词儿全忘了，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这样的状态自然逃不过现场的职场高手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老赵的身上，然后又转移到了林雨的身上，什么样的心思都有。
    正在这时，冯婷赵晶晶像是排练好了一样走了进来，一个站在老赵的身边，另一个把一个电脑放在老赵的眼前，字体放的极大，顺便给老赵塞了一个蓝牙耳机。
    直播间此时已经开始了队形。
    “这是带货的直播间还是小日子直播间？”
    “我擦，老牛嫩草，这玉米它正经嘛？”
    “这直播好看，卖货不卖货的，主要是好看。”
    一条条的弹幕弹起，老赵惊奇的发现，耳朵里像是有个机器人，在自动读着弹幕。
    紧接着徐勇也没有闲着，开始拿着电脑在直播间扣字，边切号边扣字。
    “这玉米看着就好吃，怎么卖啊？”
    “女人不女人的，这玉米是美女种的不？”
    “你这苞米产地哪的？”
    绝大多数弹幕上的字，老赵都是认识的，那些不认识的耳机里也有着声音。
    他刚刚已经绝望了不知道怎么说话，但现在的几条问题他是能够张嘴说的。
    因为在村子里总聊这些问题，就像是村口的闲聊天一样容易。
    在屋子里众目睽睽下，老赵略带拘谨的回答着关于玉米的问题。
    在场的其他人终于把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他们还真以为这老小子屁都不会，来这边当吉祥物来了，要是那样的话大家根本没得运作流量，来多少也不是看这人发呆的。
    这边老赵在说着玉米的问题，身边的冯婷为了趣味性，开始穿插回答弹幕其他的问题。
    哪怕是打趣她和老赵的，作为高素质的人她也没有变色，反而更想让这些键盘侠掏兜。
    眼看这一串人链接起来，徐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点头道：“我看着大家都像很老练的样子，接下来的专业问题你们上吧，烧些钱做做流量很值得，我觉得林主管这事儿有搞头。”
    他拍了拍林雨肩膀很是满意的走出了门。
    几个昨天喝咖啡的见领导表态，各自回到工位寻找到老赵这个直播间开始了各自本事。
    不一会儿，因为李涛操作，以及老赵冯婷反差的百人直播间，弹幕开始狂飙。
    看着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林雨知道这些人开始发力了。
    随着弹幕速度暴增，老赵和冯婷心里也开始了紧张，但是两人觉得这样的机会不常见，皆是打起精神表现，这样的专注反而让直播间的弹幕逐渐形成了一种势。
    徐勇那边双手离开了键盘，他知道已经不需要他带节奏了。
    林雨拍了拍徐勇的肩膀小声道：“你开始的节奏，让主播老赵没有崩掉，做的很不错。”
    徐勇这个木头面瘫脸微微动了：“都是你安排的好，我刚才还以为咱们组要玩砸了。”
    林雨摇摇头：“唯一的炸弹就是老赵，但他只要不是哑巴，我这套把你们串起来用的安排就不会砸。”
    徐勇看了看拘谨但显得很实在的老赵，又看了看玲珑的冯婷，还有设备调试的李涛，以及老赵身后举着牌子的王野，以及不时在捧哏地赵晶晶，心里面升起了一种佩服。
    “主管，你不怕毫无排练搞砸嘛？”
    林雨看了看各司其职的众人：“我觉得不用排练，这次排练了下次呢？”
    “我照着你们的能力安排的活，不然你说我为什么让王野举牌子，没让他像你一样带节奏？”
    徐勇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好像在夸我。”
    林雨摇摇头：“我没有夸你，也没有贬低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用法，各司其职就好。”
    他们这边小声的嘟囔着，王野看着弹幕的购买欲望，大喊道：“给家人们上链接。”
    一时间，数字开始了跳动，代表热度的火苗开始了燃烧。
    徐勇看着各自忙活的人，小声的问道：“主管，这一场直播你预计能赚多少钱？”
    林雨面无表情道：“10万8万的吧。”
    徐勇不可思议道：“第一次就赚这么多？”
    林雨：“不是，扣除带货的利润，大概要赔的流量钱是10来万的样子。”
    他看着徐勇呆愣的眼神补充道：“当然这种投资之后会缓慢递减。”
    徐勇：“这......这么离谱吗？”
    林雨摊手道：“已经很精打细算了。”
    徐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