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听老赵的话听到一半脸色就有些变化。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终归是把电话里的絮絮叨叨听完了，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滋味，很难想像听筒里这个死乞白赖让她去给帮忙求情的老头，和之前她多次上门时脸上热情温和做事踏实心地善良的老人家是一个人。
    “赵叔，不好意思，我全都听明白了，您也不用再说了。”
    “实际上，我就是一个免费的中间人和林雨的关系并不熟悉，没有办法给你求情，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可能是你们没有缘分，毕竟他也给你发了两万块工资，你原本一年到头也没有这个钱赚，就揣着别人的这份善意回家吧。”
    老赵听后心里暗叹但嘴上还是请求：“丫头，咱们真一点办法没有吗，这不算什么大事吧？“
    苏秋努力的想象着电话那一边老赵的表情，但是她失败了，人没有办法想象出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老实说她今天听对方这一通说话好似头一次认识对方一样，她自己都有些心疼她曾经的善意居然给了这样的人，做事做人过于贪得无厌了。
    “嗯，您说的对，可能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我这人在林雨面前的熟悉程度，小事儿也拿不下来，我和他的相处时间还不如赵叔您和他的时间长呢，我这边还要直播，就不多说了改天我去看看圆圆再说。”
    话聊到这个份上，老赵直接是哑口无言，他觉得话筒里的苏秋也不似以往客气了。
    挂断电话，苏秋深深的叹气，倒不是这家成年人多让她失望，而是圆圆这丫头成长环境里，物质贫穷些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她多少还能关照些，但是这一个个的亲属会把这个天真烂漫懂事儿的孩子，最终调教污染成什么样子那可就不好说了。
    苏秋脑补着圆圆多年后成了无便宜不贪，刻薄寡恩的粗糙利己女性就觉得非常心碎。
    她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林雨发了条消息：不好意思，老赵给你添了麻烦。
    林雨直接秒回了她的消息：我自己选的，他添不到麻烦，两万块也算是他没白跑一趟。
    苏秋看到极其简短的话，只觉得这段话里三方的利益点和心理感受都装进去了。
    她放下手机不再多说什么，开始给直播间的观众老爷们唱歌，她觉得还是这样的关系简单，有钱的爱听的刷一刷，没钱的蹭听的看个热闹，下一秒就互相再没关系，不用费事儿。
    火车站，老赵一屁股坐在候车椅上：“咱没那个命，苏秋这个孩子也没有帮忙意思。”
    儿子儿媳一对视，后者狠狠说道：“真格的时候谁都派不上用场，就是瞧不起咱家。”
    “就是啊，她和咱孩子，和咱爸走动的这么频繁，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可不就是瞧不起。”
    两人开始对苏秋这个资助孩子的小恩人开始了诋毁，当然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恩人。
    最多最多是他们的孩子给了对方情绪价值，她苏秋平日里给些钱什么的也很应该。
    老赵有些听不下去孩子们的话，沉声道：“少找别人的毛病了，像白眼狼似的，我都替你们感觉丢人，要是你们不颠颠的跑过来自作聪明哪有这些烂事儿！”
    见到老父亲少见的威严和责怪俩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是因为事情结果太差没兴趣说，还是因为尊老爱幼的美德一瞬间的闪现，没人知道。
    “哎，火车要来了，这趟白忙活了，本来还合计咱们家好日子要开始了，谁曾想......”老赵儿子唉声叹气的开始了抱怨。
    他媳妇听话马上开怼：“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要是之前会议室你再会说点咱们配合打的好点，没准就不太讨别人厌了，说来说去还是你太窝囊没用了，跟了你我这辈子就没省心过。”
    老赵耷拉着眼睛看着又要开吵的孩子，想像以往那样调和几句但是今天他也失去了耐性。
    等到这两口子吵完的时候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老父亲已经离开了。
    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多打一个电话，而是互相指责对方在这个节骨眼添乱。
    火车来临后，他们随意的把刚刚的装鸡爪骨头的塑料瓶，放在了坐过的位置上。
    两个人轻装上阵上了火车，一路上接着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不断的拉长时间轴，计算着一年损失多少钱，三年损失多少钱，五年损失多少钱，算来算去两个人都沉默了。
    老赵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车站离开，这一次他完全不像一个多月前来时那样拘谨。
    只不过眼下熟悉是熟悉了，但却是没有什么作用了，轻车熟路的前提是走同样的路。
    卧室里，他弄了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把那些带来的被子什么的都收了起来，连同最近买的柴米油盐之类的一同收纳起来。
    看着手上的钥匙他给王野拨了个电话：“喂，娃娃，我这边的钥匙给你好使吗？”
    办公室王野脸上全是不解和诧异：“赵叔，什么钥匙，什么给我？”
    听到这话，老赵直接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勉强的干笑几声：“嗯，家里有点事儿没办法在这边呆了，想着你安排的我租房，现在人要走了这个钥匙得交到你的手上。”
    小胖子都听愣了，他觉得自己要是老赵那真是打死都不带走的，只觉得这个老人对家庭的在意好像很值得他这个漂泊的人学习。
    “喂，娃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方便说话啊？”
    小胖子回神急急说道：“没有没有赵叔，我就是挺羡慕你们老一辈洒脱的，我年纪大的长辈也是和您这样的好心态，不像我们这些小辈把钱几乎看成第一位。”
    电话这头，老赵听到这些嘴巴更是发苦，但他还是没办法开口说什么。
    “这样吧赵叔，你先在出租屋呆着，我待会叫个跑腿你把钥匙给他就行了，到时候你直接关防盗门，也不用钥匙再拧，都是一样的。”
    老赵听闻诧异：“跑腿？”
    王野解释：“嗯，就是你什么都不用管，待会有人到你那把钥匙取给我。”
    “好好好，那我在这里等他，没别的事儿了谢谢你小伙子。”
    “您客气，那祝您一路顺风。”小胖子挂断电话抓了抓脑袋，他这是第一见这么赚钱还要离开的打工人，这种精神层面大于物质层面的人他觉得真是稀有生物。
    过了好一会儿，小胖子接到电话把钥匙取了上来，路过林雨工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哥，我听老赵说他要离开了，现在把钥匙给我送过来了，这房子咱们下个月还租嘛？”
    林雨扭过头看向小胖子手里的钥匙开口：“不需要了，找个时间把这个房子退了就好了。”
    王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憨憨的问林雨：“咱们这团队正在蒸蒸日上，老赵这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着实太可惜了，我还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刚才想问问也没好意思细聊。”
    林雨脸上也有着复杂的意味：“升米恩，斗米仇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老实的。”
    小胖子听到这话自然是一脸的问号，但他也没再细问什么回工位自己忙去了。
    “我还想着你会再照顾照顾不至于把他干掉呢。”
    张雅电脑上关于成员名单里，老赵的那个格子在她说话间就被涂黑了。
    林雨叹了口气：“我要是还在这呆下去的话，可能再用他俩月算是把事儿做完，毕竟我觉得他算不上什么大恶人，充其量是个有些心思不纯的普通人。”
    “但是我都要走人了，别再喂喂，胃口喂的更大，趁着他们家没反应过来直接干掉，免得到时候这家人习惯了，等哪天不受控给你不按套路拉横幅什么的我就有些对不起你了。”
    张雅摊了摊手：“咱们好像想一块去了，我其实打算在你离开后，再用个几个月换人的，你给他的钱我都觉得是在犯罪，这样一个被喂饭吃的吉祥物主播哪值这个价。”
    林雨听后嘴上笑道：“他和他的家人觉得我给的还是少了这才是离谱的。”
    张雅眼珠瞪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离谱，看来想象力这块还得这些人会想，当个主播没个月薪十万百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主播了。”
    林雨在电脑上拉出图表按着排行名次向上看去：“最厉害最头部最热搜的娱乐主播，不算其他外快情况单靠流量收入的话，月薪百万是有的，紧接着就是各种断层了。”
    张雅笑道：“你还真分析调研上了。”
    林雨：“严谨。”
    正在这俩人闲扯的时候，徐杰走到办公区的中央，冲着员工们招了招手。
    第一批看到的几人一看，马上化作传声筒，坐着的员工们像是逐渐弹起的地鼠，椅子上一个接一个的走空，向着大会议室走去。
    徐杰又走了几步脸上带着开心走到了林雨身边：“走吧，一起开个会，有好事儿！”
    林雨张雅都是起身，夏冰也跟着起身拿着东西，三人一齐向着会议室走去。
    “喂，他好像真的无比重视你，没有见过哪个领导开会前还带透题的，你倒像他领导了。”
    林雨听着张雅这话再联想自己团队要的投资，和整个公司资源都向他团队倾斜的事实。
    他深深思考后确实觉得徐杰做的太过了，不然的话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大会议室，徐杰坐在主位简单的对近一个月各小组之间的KpI进行了点评。
    有些主管听到领导耷拉着脸不带感情的点评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比较就会有差距，差距就很可能有优胜劣汰，要是谁吃一波末尾淘汰套餐，再结合大龄事业套餐就业歧视，那真是有些生不如死了，很多中年人神情都是十分郑重。
    很快这些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徐杰并没有批评谁，只是着重强调了业绩最好的，给林雨这边的团队一阵猛夸。
    王野，冯晶晶这一票人都听懵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大家这么得领导的欢心。
    他们创造出来的价值，已经被轻描淡写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
    几个公司负责营销引流的人听到这些，只觉得领导对这个林雨不是一般偏爱。
    这团队巨量的营销烧钱是一点没提，他们都开始怀疑徐杰是通过这个团队搞什么私利了。
    林雨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向他看来。
    很多人让他有些面熟，是他当初频频不开晨会，那些投来不怀好意目光的人。
    他们现在的眼神倒是随着徐杰的夸奖变得无比的清澈，那叫一个干净和羡慕。
    “其实，按照林主管现在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和能力体现，让他只做一个主管着实有些屈才。”
    在徐杰连续天花乱坠夸了很久后，这样重要的话一经抛出，很多人心里已经有数。
    这明显就是领导要给人家升官了，很多人看向林雨的目光里不再是清澈而是隐隐嫉妒。
    夏冰在林雨的身边轻声道：“他应该是让你当总监，把我之前的位置给你。”
    林雨听到这话一愣，他结合徐杰给自己这边砸的资源，以及无数的配合，很多次的客气，越发的觉得这个徐总有些不太对劲。
    他把这段日子对方的嘴脸串起来一想，只觉得对方不是能力欣赏，倒有点像刻意巴结。
    林雨想到这里，脑海里秦羽的脸跳了出来，他想来想去只觉得对方要巴结的就是这位了。
    徐杰面带笑意看向林雨：“我觉得夏总监的位置空了一个多月了，你这样出色的主管是时候承担更重要的任务了。”
    这话一出口，很多人看向夏冰，后者脸上有了尴尬，但很快就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
    更多的人是看向林雨，但是他们马上就懵逼了，对方脸上平淡如水，好似不感兴趣？
    徐杰自然也注意到这个二代的神态，他温和的说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没准备好？”
    “没关系的，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在这个位置上待一段时间，你做的会比任何人都好。”
    这样的话使得夏冰心里不舒服，但她已经受过生活的落差，脸上还是一副看客神态。
    林雨把所有人的神态收在眼底，委婉的说道：“领导，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合职位变动。”
    徐杰只当他是故作谦虚的推诿，于是再次开口：“没事儿，你就放心在新岗位锻炼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羡慕的疯了，总监岗位锻炼他们真是闻所未闻，简直是把公司当家了。
    林雨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领导，我最近可能要离开，所以......”
    他这话好像是水下炸弹，满桌的人脸上都是诧异。
    别人盼都盼不到的升职加薪，这哥们现在轻描淡写的就要离开，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