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似乎早在很久之前就该到达极限了，现在这样也是全靠自己的魔法在支撑。”泰西斯回答说。
    对于曼珠沙华说的话，他并不觉得意外。
    哪怕记忆模糊，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油尽灯枯的身体早就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状态了，哪怕治愈圣灵来了恐怕也不能有丝毫改善。
    与其说损伤，倒不如用“气息将绝”形容的更合适。
    他的寿命已经提前走到了尽头，这并非身体的损伤，而是无法扭转的规律，就算做再多努力也无济于事。
    不过泰西斯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他只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最少也要记起一些东西才行。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曾经所珍视的人和事早已不似当初。
    曼珠沙华看上去对该怎么描述泰西斯的身体状况非常苦恼：“说是死到临头可能不对，这种情况更像是你体内维持身体机能的能量被抽掉了一部分。”
    泰西斯顿了顿，然后说道：“也就是说，耶梦加得吸取了我绝大部分的生命，却又放过了我？”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老实说我完全搞不懂她是出于何种理由才会选择这么做。”曼珠沙华回答说。
    道尔在一旁听的有些愣神：“是不是说，对耶梦加得来说，泰西斯就是一颗甘甜的水果，三两口就能啃掉，可她还没吃完就给丢掉了。”
    “没错，”曼珠沙华推测道：“有一点必须注意，吸取生机用以复活自身并非耶梦加得的意图，而是她身体的特性，并且由于她目前并未真正复活，要控制这种能力应该很困难。”
    “所以说，蕾……她是快把泰西斯吃完了，却突然出于某种原因选择了放弃，还强行用空间魔法把他送到了镜湖？”洛十七歪着脑袋仔细思考道。
    闻言，曼珠沙华继续道：“暂且先不说在那种情况下将泰西斯送出来有多困难，如果只是单纯不想吸收掉泰西斯的生命力，或者讨厌他的味道，大可放着不管，没必要特意从那么深的海底送到地面上来，这分明是在救他。”
    “或者说，耶梦加得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我死，她一直都在尝试救我，只是在最后才成功，对吗？”泰西斯的语气明显很迟疑。
    说不意外是假的，他何德何能让蛇发女妖美杜莎和远古巨蛇耶梦加得全都倾心搭救，一个刚从监狱出来又掉到海里差点死掉的人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做？
    美杜莎还好，至少就目前来看，他们存在一些交集。
    一条传说中的巨蛇和我有什么联系？
    泰西斯真的理解不了。
    曼珠沙华本来还想再多研究一下泰西斯的身体状况，结果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却在这时疯狂警告她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想来也是，蛇发女妖美杜莎和耶梦加得都通过某种方式影响了泰西斯的眼睛，甚至极有可能在用这两只蛇瞳监视他。
    但凡想要深入调查泰西斯的过往，都有极大可能会遇上耶梦加得的意识。
    那可是古神，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身影，也会被彻底压垮精神！
    不久前凯瑟琳娜因为看了洛十七的近况差点就死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我是不是该去一趟镜湖找找线索？”知道的越多，泰西斯就对蛇发女妖美杜莎越发好奇，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现在就赶过去。
    “在那之前，你得先把身体养好。”曼珠沙华抿了抿嘴，终究是没把“不然你在中途就会散架”说出口。
    “唉，我要是能早点知道就好了，几天前身体还没这么差呢。”泰西斯有些沮丧地说。
    他这一番话把大伙都逗笑了，只是这笑容带着些许酸涩。
    毕竟他是真的快要死了，怎么都治不好的那种。
    就像人到了一定岁数会衰老死去，泰西斯的生机被抽走，也就代表他的人生被缩短，会比其他人更早走到生命的结尾。
    想到这儿，曼珠沙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会不会美杜莎其实不想见泰西斯呢？
    如果她真的愿意搭救泰西斯，那为什么不守在他身边，向他禀明身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就算变成了怪物，那也是泰西斯的救命恩人。
    但凡她肯透露一点消息，泰西斯也不会到了临终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去找她，至少还能来得及道谢。
    还是说，她其实受到了某种限制，没法轻易离开海底？
    假设她在二十年前消失之后就躲进了海底，那她是怎么做到的？身为蛇发魔女的她应该没有这种能力可以长时间在海里存活才对。
    因此，美杜莎极有可能是得到了某人的帮助。
    曼珠沙华下意识想要从自己的记忆里面搜寻相关线索，兴许有什么被遗漏的地方。
    这不看不知道，在被封印的记忆深处，居然真的有零散的印象。
    “你真打算就这么放弃吗？”
    “我别无选择，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结局就注定是个悲剧。”
    “别这么悲观，虽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但让我就这么放着不管属实做不到……”
    耳边传来细腻动听的女声，那毫无疑问是记忆中最温柔体贴的母亲，桔梗·星辰花。
    而另一个相对粗野，像猛兽一样的声音，兴许就是变成蛇发女妖的美杜莎。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问就都得到解答。
    曼珠沙华捂着剧烈疼痛的大脑，仔细整理刚才得到的情报。
    在很小的时候，她曾和母亲一起见过美杜莎。
    兴许就是在那时，桔梗交给了她一把神器。
    美杜莎借此躲进深海里，并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用这件神器帮泰西斯逃离虚妄海。
    而她手里的东西，毫无疑问是空间系神器。
    泰西斯身上神器的反应之所以突然消失，很可能是因为他身上只是有些许残留的魔法痕迹。
    否则他们这段时间有这么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洛十七没理由一点也感受不到。
    她跟曼珠沙华手上持有的神器加起来已经有三把，总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吧？
    虽然很想让泰西斯去找美杜莎，帮忙回收那件神器，但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只能先缓缓。
    “以防万一，你还是尽快找地方避难吧，不方便走远的话，就先离开福音区，在远离中心城市的地方待着。”曼珠沙华道。
    格鲁塞尔再怎么疯也不至于毁掉一整座城市，这会让成千上万的人都无家可归。
    至少魅卡洛斯一方是打算将战场设立在福音区，毕竟钟楼是天然的要塞，坚不可摧。
    事实上撤离人员大多是福音区的居民，只有少部分其他地区的人为了防止被波及主动逃离流光城。
    剩下的大多抱着侥幸心理，别的城市他们暂且不知道，但至少在流光城的生活让他们感到舒适。
    如果魅卡洛斯败了，他们这些失去领主的居民必然好不到哪儿去。
    留在这里也是一种支持她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