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傅铭川都没有阖眼睡过。
    傅家的别墅里，窗帘拉得严丝密合，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活像一个巨大的坟墓，毫无人气。
    “少爷，喝口水吧。”
    张妈端来一杯水，满脸的担忧，傅铭川这样茶饭不思，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而傅铭川坐在那，看着一份一份c国的医院文件，面目凝重，浑身散着股颓废的气息。
    张妈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这时几个下属进来。
    “傅总，我们联系了c国那边所有的脑科医院，虽然他们都做了回应，但是要真找到林小姐的资料，还是有些困难。”
    傅铭川不言，握着文件的手背泛着乌青的脉络。
    下属继续汇报：“而且傅总，我们猜测林小姐的手术可能就在这几天，如果我们定了c国的航班，也不能确定她到底在哪家医院，万一在飞行时，林小姐已经......”
    傅铭川摘下眼镜，神经紧绷成一条弦。
    这无疑是个死局。
    他纵有天大的权势，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于国外找到一个人。
    傅铭川的眼睛里布着血丝，慢慢垂下了头，喉结再度滚动了下，声音低哑至极：
    “废物。”
    几个下属迅速低下了头，“抱歉傅总！我们会继续全力寻找的！”
    但只有傅铭川知道，这一句，其实是在骂他自己。
    骂自己的无能，骂自己的自负，骂自己将她赶走了。
    他眼眸漆黑，骨子里的高傲一寸又一寸地被浇熄。
    他想见她，发了疯地想见她。
    张妈这时看不下去，关切道：“少爷，如果这样找不到林小姐，为什么不去问问她的朋友呢？或许林小姐的朋友知道她在哪。”
    “张妈，他们都不知道，”傅铭川的声线在颤抖，“林晚她一个人也没告诉。”
    “这...那他们也都联系不到她吗？”
    傅铭川背脊微弯，沉默着点头。
    “那...”张妈看着他，停顿了几秒，“林小姐总不可能跟她的父母也断联吧。”
    “......”
    这句话瞬的穿过傅铭川的思绪。
    他倏然愣神，下意识地看向张妈。
    是啊，是啊。
    林晚不可能和父母也断联，她那么乖，怎么会忍心和父母也断了联系。
    傅铭川起身，利落地穿上外套出了门。
    ——
    c国的医院内，全都是些外国面孔。
    病房里，只有一位会中文的护工陪着林晚。
    “妈妈，我已经在国外了，刚吃完饭。”林晚打着国际电话，声线温软。
    “好，你好好玩，多拍些照片给妈妈看看。”
    “好嘞，但是妈妈，”林晚顿了顿，“晚上七点多，你有空吗？”
    “有空呀，怎么了晚晚？”
    “我就是...”林晚抿了抿唇，克制着情绪，“到时候有事，想给你打个电话。”
    到时候，她的手术应该也做完了，她最想先听见母亲的声音。
    “嗐，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你只管打给我，妈妈都在的。”
    “好。”
    林晚挂断电话，眼眶泛着红色，她把一封信拿出来，递给护工。
    “如果我手术没挺过来，请你把这封信寄到这个地址。”
    “好的林小姐，这是......”
    “遗书。”
    她提前写好了。
    护工答应下来，林晚换好手术服，躺在担架上，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医生与她确认信息，林晚一一答复，视线内，仅有手术灯的光束。
    现下林晚才知道，原来真到了这一刻，她是想傅铭川的。
    想他陪在身边，想他等着她出来，想他和她说：没事的，会好的。
    其实自己没有想象得那么坚强。
    此刻她才感觉到无助、孤独，还有对死亡的恐惧。
    手术室外，标识灯亮起，手术开始。
    ——
    国内。
    傅铭川驱车赶到林父林母所在的城市。
    林母一开门，没想到见到的人是傅铭川。
    “阿姨，林晚在哪里？”
    他没有任何前缀，直接问了出口。
    “你说晚晚？”
    林母完全没搞清状况，“她不是去国外休假了吗？”
    傅铭川身形稍顿，看来做手术的事，林晚也没有告诉她的父母。
    “你能给她打个电话吗？我联系不到她。”
    林母蹙眉看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傅铭川这样的权贵，会为自己的女儿露出急切甚至哀求的神色。
    她立马察觉，“晚晚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傅铭川不言，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同样担忧的林父。
    他记得林晚曾跟他说过，林父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若是知道他女儿到国外其实是要去做一场风险极高的手术，一定是吃不消的。
    “阿姨，”他冷静下来，强制着保留自持，“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上了客房。
    林母这时说：“她去了国外，和我都是有联系的，我没想到她和你们都断联了。”
    “而且她下午还问我，问我一会儿七点多有没有空，要特地打个电话给我。”
    “什么？”
    傅铭川后退一步，下午到晚上七点，跟他所查到的那手术操作的时间大体符合，而且她还说要特地打个电话。
    难道，林晚已经在做手术了？
    傅铭川感觉胸腔内兀的压了一块巨石，喘息困难。
    “我女儿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母喊道。
    傅铭川终于将林晚的事全盘托出，“阿姨，你可以先联系一下她吗？”
    林母晃神，脸色煞白，她没想到林晚会瞒她。
    “晚晚...我的晚晚......”
    林母倒地，泪水涌了出来，面上的细纹更深了。
    傅铭川沉默着扶她起来。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见她，要听她的声音，至少是一瞬间也好。
    而现下的时间已快过七点。
    “我这就，我这就打电话给晚晚。”
    林母浑身战栗着，开始拨打电话，指尖发着剧烈颤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关机了？”
    林母瞳孔一缩，又打去一个、两个、三个......
    依旧还是：“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傅铭川听着，心底开始不受控地绞痛。
    “林晚，林晚。”
    他撕声地喊她的名字，几近崩溃，攥拳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竟蓄上了不可易察的水雾。
    林晚，你到底在哪......
    请不要是在那个，他永远都无法见到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