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这次的货听说开价很高，老大赚钱了总归我们也能分到羹，还是赶紧找去吧！”
    那道粗犷的男声再次响起，随着话音落，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洞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入洞内后，姜也这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或许是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此刻放松下来后，姜也只觉得浑身发软，连站也站不稳，她踉跄着退到墙角倚着。
    “放心，这里很安全，他们找不到。”见周边再无杂声，沈确慢悠悠的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话落，他转眸看了四周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姜也原本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不知为何听到沈确这话后，心中的那颗大石头猛然落地，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信任沈确的。
    不过心细如她，沈确刚刚那话和他一上山便熟门熟路的样子，都透露出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你之前来过这吗？”姜也看向沈确问道。
    沈确抿嘴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沾满血水的外袍给自己披上。
    几缕光透过洞口缝隙处的照射进来，打在他清俊的眉眼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冷出尘。与刚刚在山下雪地里厮杀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让姜也不由的看愣了神。
    “你不是想知道祁安和祁老太爷吗？”许久后，沈确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
    姜也顿时回神，的确，这件事她自从来了岭南便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且安全的独处环境让他说，如今他竟然主动提起，姜也求之不得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沈确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划过一抹复杂，随即淡淡的开口：
    “祁家曾经也是大夏排的上名的武将之家，祖辈皆是戎马沙场，而祁老太爷更是曾经的大名鼎鼎的战神。”
    沈确的视线望向洞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只可惜后来一朝事变，祁家遭受牵累，祁老太爷年轻时为国尽忠尽职尽责，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都没有一句多言。可最后只因替人说了几句好话，便遭受针对，刚烈公正如他，于是便毅然辞官返乡，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战事。”
    说着，沈确停顿片刻，他抬眼看了看此刻正听的一脸认真的姜也，继续道：“后面便是你爹被坐上了他之前的位置，说到底你们俩也是有些缘分的。”
    听到这，姜也皱起了眉：“这事我竟一点都不知道，也未曾听我爹爹提起过祁老太爷。”
    闻言，沈确难得勾了勾唇角，笑着摇了摇头：“你平日都见不到你爹几眼，他平白无故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也是……那你怎会和祁老太爷处成爷孙？”
    姜也疑惑，这些日子她瞧着两人这关系虽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
    闻言，沈确身子微微的僵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救过我，而我又救过真正的祁安，一来二去便熟了。”沈确简短的解释道，并不欲多谈。
    随着话音落下，沈确的思绪不由的飘回了15年前。
    那是一个冷的彻骨的冬季
    那一日，年仅6岁的他刚刚从学堂里放学归来，一回府便瞧见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而且家中还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沈确记得，那个男孩很调皮，刚来第一日便打碎了他辛辛苦苦画了五六天的小花瓶，
    他当时非常生气，因为那是他特意自己做的要送给他母亲的贺岁礼，于是是他逮着那男孩便要他重做一个。
    谁知那时候的祈安却像自己完全没做错一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倔强的望着他，小小的身板挺的笔直，一点儿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于是他便打了他一顿。
    后来母亲和他说，这个弟弟的父亲刚刚战死，而他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丧父之痛便选择了了却自己。
    而小小年纪的祁安不哭不闹，只是抱着他母亲的尸体躺了两日，直到他外祖从边关赶回，他才像是活了过来。
    从那一刻起，沈确知道了这个弟弟很可怜，他日后不能打他了，要多宠着他点。
    后来祁安在他家一住便是一年，他原本以为这种父母和睦，兄友弟恭的场景会一直持续。
    可突然有一日，一帮官兵闯进了家门，母亲将他和祁安两人藏进地窖，而等他爬出地窖时，看到的就是一具具尸体，母亲被砍了脑袋。
    而后祁老太爷穿着一身夜行黑衣，偷偷潜入府邸，将他和祁安悄悄带离出京，若是没有他，他定然也死在了那个雪夜。
    祁老太爷对他很好，教导他骑马练枪，虽然每次都把他训得灰头土脸，甚至还罚他去跪祠堂，而他也毫不怨恨，只是默默忍受着这些。
    只因为他一直在心里记着他要报仇。
    因为他和祁安长得有七八分相像，为了避免外人怀疑，他和祁安便只能装成一个人，祁老太爷唤他安儿，唤祁安为阿祁，每次外出时他和祁安便不能同时出现。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贴上他的额头，打断了他的思绪，沈确抬头，正好撞上姜也略带担忧的目光。
    “这么烫？你发烧了！”她开口，声音中透露着几分沙哑。
    沈确定定的看着满脸担忧的姜也，心底深处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他的朋友不多，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倒也还不错。
    只可惜这份温柔他不能也不配…..奢求。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收回视线，强压下心底的那股悸动，伸手拉开她的手后，沈确薄唇轻启，淡淡的说道。
    从小到大，比这重的伤比比皆是，早已习惯，发烧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闭着眼靠在石壁上休息的沈确，姜也蹙眉，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沈确的脸颊苍白如纸，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好在他的呼吸却很平稳。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的看沈确，从前总是匆匆一瞥或者隔着一段距离，好像还从未有过这么近的时刻。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姜也猛地打了个寒颤。
    外面刚下了雪，此刻正是山中最冷的时候，虽然说洞内温度还不算太低，但不能生火终究是御不了寒。
    犹豫半晌，姜也突然转身往沈确身旁挪去，然而下一秒，沈确却蓦地睁开了眼睛，眸色幽暗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