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之轩看看外面，又看了看贾队长和小武。
    门外，是老冯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虽然依旧挺胸，却罕见的低着头，步子也比往日小了不少。
    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很内疚。
    贾队长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抽着烟，唯一不同的是，指间没有扇子。
    他知道，贾队长打发老九去借钱，并不是因为自己说钱花的差不多了，也不是因为要给老冯钱。
    也许按照贾队长的计划，应该向党高二人借钱了而已。
    并不是像小武说的那样，故意欺负老冯。
    他能感觉到贾队长对老冯的善意。
    虽然自己已经是特工之王，可是却依然看不清楚烟雾后面贾队长的面目。
    他是什么人？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对了，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是特工之王。
    “队长，我去送送冯老板？”
    贾队长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郑之轩。
    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
    讪笑道：“要不，还是算了，冯老板也是老江湖了，用不着我去安慰。”
    “去吧！顺便去问问你妹妹来了没有，这都多少日子了？”
    贾队长淡淡的说道。
    郑之轩点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到大门口的时候，老冯已经牵着驴走出一段距离。
    郑之轩对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喃喃低语。
    老冯同志，你不用难过，贾队长有很多钱，他只是想要为饱受苦难的百姓铲除那两个毒瘤而已，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你不用内疚的，虽然我看不清贾队长的脸，但我，我们，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他。
    这是来自一个特工之王的直觉。
    路过的人，虽然都绕着侦缉队门口走，可还是不由的多看两眼郑之轩。
    此刻的他，像个傻子。
    郑之轩对着老冯远去的背影说完想说的话，走回了侦缉队。
    后院电讯室里，郑之轩掀开了盖在电台上面防尘的布。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心安，他知道贾队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贴心的给了一个借口。
    安静的房间里，
    “咔哒”一声后，电台响起了“嗞嗞”的电流声。
    “德胜同志，大捷，冀中大捷！”
    抱着扇子离开侦缉队的时候，老九已经做好了被人当傻子轰出门的心理准备。
    可谁成想，这个看似荒诞的任务，就这么神奇的完成了。
    关键是，大洋借到了，这把扇子还在自己手里。
    这可真特么是一把神奇的扇子。
    老九算是琢磨明白了。
    自己这次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贾队长那里指定是要赏自己点什么的。
    不管是升官还是赏钱，自己统统不要，就让队长把这把扇子赏给自己。
    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有自己这种目标是星辰和大海的主角人物才有资格拥有。
    兹要有了这把神奇的扇子，那还不是想要多少钱，就能有多少钱。
    嘿嘿，到那时候，自己再去怡红楼，一次就叫两个姑娘，一个陪自己睡觉，另外一个，就让她坐在旁边，专门给自己讲鬼故事，什么吓人讲什么，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可这把扇子是贾队长心爱之物，这次任务之前，他可是从不离手的。
    虽然自己这个联络官对于侦缉队很重要，可贾队长真舍得给自己吗？
    老九咬了咬牙，实在不行，自己就去偷黑藤太君那把象牙扇子，和他换。
    反正军事地图自己都偷了，也不差一把扇子不是？
    反正扇子这种东西，不管是黑藤太君还是贾队长，唯一的作用就是猪八戒戴眼镜，冒充文化人。
    还不如交给更有需要的人，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自己就是那更有需要的人。
    对，就这么干。
    说书的都说了，瓦片尚有翻身日，东风岂无转南时？
    打今儿起，我老九就是翻身的农奴把歌唱，有扇子的汉奸，他不欠账。
    老九心情自由自在，脚步也越加的轻快，身后提着大洋的兄弟小跑着才能跟上。
    老九是走了，可是两个掌柜的却看着手里借条面无表情。
    其实他们都在咬牙切齿，只是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党百源满脸的肥肉，五花三层的下巴，即使咬牙，也看不到肌肉的收缩。
    这也是我们平日里很少看到胖人生气的原因。
    至于高兑倒，两腮一点肉也没有，咬牙也就是骷髅把嘴合上这样子。
    看不出来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
    两人拿着手里的借条，越看心越冷。
    不同的地方，却做出同样的动作，将借条揣进怀里，转身出门。
    党百源去四海钱庄找高贤弟。
    高兑倒去恒生当铺找党大哥。
    于是两人相遇在午后的街头，人来人往，阳光正暖，微风不燥。
    “大哥”
    “贤弟”
    伤心人遇到伤心人，
    再暖的阳光，也晒不热两颗冰冷的心。
    虽然微风不燥，可党高两人却很燥。
    “大哥，你是不知道啊！贾贵这王八蛋太欺负人了。打发老九那个不要脸的拿把破扇子过来，就借走我五百块大洋。您说，我得铲多少地皮才能攒这么些钱啊！”
    “贤弟，我能不知道嘛？老九也从我这里借走五百大洋，说是借，可他贾贵的字典里有‘还’字吗？”
    “大哥，你为什么不把他那把扇子留下来，让老九那个不要脸又拿着扇子从我这里借走五百大洋？”
    “贤弟，你说我就是再能剥皮，他那把破扇子我也剥不出半块大洋啊！所以我干脆还给他了。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日后也好从贾贵手里连本带息要回来？”
    “主要是我怕留下扇子，就没有了日后。”
    “咳，谁说不是呢？”
    “大哥，你可得想想办法，你说这不到半个月时间，贾贵就从我这里拿走了六百多块大洋。
    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样，万一他隔三差五的来上这么一出，这谁受得了？别说铲地，我估计连铲子都得卖了。”
    “贤弟，我也差不多。你说咱哥俩这些年在那些穷老百姓身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连他们的血都抽出来卖，敲骨吸髓才弄了这么点家当，横不能最后都便宜贾贵那货吧？”
    “谁说不是呢？只要是老百姓存在我钱庄里的钱，想要取出去可太难了。我限制他们一次取多少，我让他们取个钱去衙门开证明，为了钱，我是想尽办法，丧尽天良，你说我容易嘛我！”
    “贤弟，你也别难过，我这里有个主意。”
    “大哥您说。”
    “咱们去找郎会长，这些年咱们可没少孝敬他，该到他出力的时候了。”
    “你说到对，那些好人家的小闺女可都是他先糟蹋的，才轮到咱们。他要是不帮忙，就别怪咱们都给他抖搂出来。”
    “兄弟你放心，郎会长德高望重，就是日本人也得给几分面子的，还能收拾不了贾贵这个日本人的狗？”
    “大哥，那咱走着？”
    “走着！”
    街头人来人往，阳光依然正暖，微风依然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