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摧毁一个人的人格？
    墨颖然有她自己的答案。
    首先判断人格类型，倘若是强硬型的人格，那便在两端和中点反方向发力，像掰断一根碳棒一样集中单点施加压力，属于一力降十会。
    比如「狄陌」，即使身陷绝境，「他」也愿意站着死去。
    倘若是柔和型的人格，那便固定住一端，在另一端侧来回施力，像反复掰一根铁丝一样让它产生金属疲劳，最后它自己就会断裂。
    比如「狄阡」，让「她」在两种截然相反未来中反复横跳。
    ——直到绝望。
    “在我并不漫长的人生中，已经犯过两次致命错误。”少女躺在卧室的「床」上，反复确认自己的内心，“如果这一回，就是第三次错误的话，罪责将由我一人承担。”
    …
    提问，为什么电视剧里，未成年离家出走的少年少女总是会遇到坏人？
    那是因为他们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啊！
    如果有人认出了现在的狄阡和施毅，脑子里大概会跳出经典的震惊体标题。
    《震惊！一中高二第一名和高三第一名半夜流落街头，究竟是…》
    好了，打住，再多说就不礼貌了。
    晚上十点过后，商业街的店铺陆陆续续打烊，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减少，有种整座城市也开始昏昏欲睡，逐渐沉默的感觉。
    狄阡几乎没有这个时间点还在户外的经历。
    多少有点愧疚、有点自责、有点新鲜，还有一点…激动？
    施毅比她还要夸张。
    从眼睁睁看着回家的城乡公交停运，到太阳落山，再到现在的商业街，连人造的灯光也在一点点熄灭。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两个人仅仅是并排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
    和迷失梦（区别于清醒梦，指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梦）中的情况相反，狄阡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只能说好学生是这样的，连任性都不敢太过分。
    一如那个头脑发热的拥抱后，两人之间默契地保持了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学姐，我好像…”施毅的语气有些为难，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按捺不住。
    “嗯？啊。”狄阡微微侧目，发现了他不太自然的表情。
    一眼就能看出，脚走疼了。
    想来也是，从下午到深夜，他们走了有近两万步了吧，所谓的city walk（城市漫步）。
    少年本不是这么孱弱的体质，但坏就坏在身边就是心上人，毫无自觉的步伐僵硬，时间久了就隐隐出现了足底筋膜炎的症状。
    男孩子们是不是都这样？明明不想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出糗，但总是事与愿违？
    “抱歉，是我没注意。”狄阡能看出他至少忍耐了有半个小时，不知道是他逞强装得足够好，还是自己疏忽了。
    “怎么会，是我…的问题。”施毅卡了一下，把原本嘴快想说的「是我太没用了」改掉。
    ——我好像是挺没用的，雷声大雨点小的告白也好，孤注一掷又无处可去的私奔也好。
    但为什么，唯独不希望让学姐听到自己说自己「没用」呢？
    “好啦，学弟就该有学弟的样子。”狄阡张望了一圈，看到了人行道上的长椅，“过去坐一会，我给你检查一下，需要扶你过去吗？”
    说完，自然地伸出细白的小手。
    “不，不用，我可以的。”施毅也不知道他在逞什么能，踩着不自然的步伐走过去。
    狄阡浅浅一笑，没说什么，小心地跟在后面。
    一边要防着他一个疏忽平地摔了，一边又要照顾他的小男子汉心情，这么好的学姐哪里找？
    “放轻松，学弟，相信我，手法很专业的。”
    “嘶…等等等一下，学姐，我、我自己脱！”
    施毅红着脸收回脚，阻止了狄阡要帮他脱鞋子检查伤情的行为。
    哪有让学姐给他脱的？
    明明应该是他来…咳咳咳，好像也不太刑。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不要矫情了，把学姐当成医生就好。”狄阡温柔地说着，表情却是一副扑克脸，头也不抬地检查着学弟脚上的肌肉群和结缔组织。
    “医生？”施毅嘴上说着「医生」，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护士装打扮的学姐。
    牢弟你怎么回事？
    怪不得晚上的治安水平会下降，天一黑什么妖魔鬼怪的念头都跑出来了。
    现在不是应该担心走了这么久的脚会不会有异味，万一熏到了学姐该怎么办吗？
    所幸这种经常走在土地上的新生代农民，脚上的益生菌简直不要太多，会产生讨厌味道的细菌早就被杀得片甲不留了。
    加上他常锻炼又爱干净，仅有的只是给人安全感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单纯的运动疲劳，好好休息就不会演化成炎症。”狄阡检查完毕，放心地拍拍手，“你坐一会，我去那边买两瓶喝的，你想喝点什么。”
    说着就指了指十多米外，街口的自动贩卖机。
    “绿茶或者红茶就好，谢谢学姐。”一个多小时滴水未进，施毅也口渴了。
    “知道啦。”狄阡迈着小短腿一路蹦哒过去。
    上一次见到这样有点笨手笨脚的学弟，还是在去年…不对，是前年了。
    虽然应该是「狄陌」的记忆，但既然我可以感同身受，那也是属于我的真实记忆。
    “绿茶、红茶…晚上的话，喝红茶比较健康吧？虽然大半夜不睡觉已经很不健康了…哎呀？”狄阡弯着腰，避开标价两位数的网红气泡水，在不受欢迎的最下侧挑选无糖茶饮料，结果帽子掉落在地。
    被闷了大半天的银白长发涌出，自然下垂，在不算明亮的街灯和贩卖机灯的光芒下依然反射着亮眼的光芒。
    狄阡伸手去捡，然后发现几只鞋子停在身前，帽子也在眨眼间被一只有些油腻的手抄起。
    缓缓抬头，她就看到了几束不怀好意的视线。
    四个面带醉态的男人，年纪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应该是刚从附近的酒吧或者夜店出来，不知道是准备回家还是找地方喝下一轮。
    “小妹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在等哥哥们找你玩吗？”一手抓着帽子的男人神情劣俗、语气轻浮。
    狄阡轻蹙秀眉，看来是真的困了，连被人接近至此都没有发现。
    虽然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带来的威胁四舍五入可以忽略不计，不足以引起警觉。
    “不好意思，您误会了，我要回家了。”狄阡后退一步，帽子是不打算要了。
    幸好只是路边摊的百元货，丢了不心疼。
    “你听她说什么，「您」？这染头发戴美瞳的小太妹还挺有礼貌的。”男子夸张地笑着，跟一旁的同伴嘻嘻哈哈。
    不轻的说话音量终于引起施毅的注意。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少年情急之下，顾不上脚疼，起身一路跑来，挡在学姐身前。
    狄阡一阵无语。
    不是，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战斗力吧？虽然没有大王的53万（《龙珠》弗利萨），但秒这几个战五渣真的是只需两秒好不好。
    之所以没呛回去，只是因为不想惹事，更不想付医药费呀。
    这下好了，暴露了他俩认识，自己能跑，但脚疼的他肯定跑不掉。
    “哟呵？小子，这是你马子还是英雄救美呢？”
    出现了！经典的偶遇该溜子桥段。
    狄阡脚趾抠地，她仿佛已经预见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一张小脸憋得泛红。
    虽然在其他人眼中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白里透红的仙品小萝莉！
    值得在场的各位雄性为之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