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博士有些失望，他大老远坐个飞机到这儿，就是为陪个失恋的醉鬼吐槽心事？那他还不如回实验室继续做实验。
    如果换别人，他肯定掉头就走。但林靖跟别人又不同，他不好把林靖一个人扔酒吧里，最主要的是他来的时候是林靖给买的机票，回去的机票林靖还没买。
    想了想，白博士还是决定留下来。
    他一定是疯了，放着好好的实验不做，大老远跑来听人讲失恋的事。
    “我明白了，你不止是想跟人睡觉，你是想把人家娶回家，跟她睡一辈子。”白博士听林靖说了那么多没头没尾的话之后，终于才抓住重点。
    “对，我想跟她睡一辈子。”林靖的笑容僵固在脸上，顿了顿，才说：“可惜她不愿意给我机会。很多年前，我拍电影时遇到了棘手的资金问题，没有人愿意帮助我。所有人都看我笑话，连家里的人都说让我放弃电影，可是我不甘心。我从十岁开始，就知道我这辈子要做什么了。十几岁，我跟家里人抗争，并且抗争成功，总算入了电影这行的大门。他们都愿意承认我的技术，只是没人愿意帮我。”
    “我很幸运，遇到了她。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白色的针织衫裙，正在抽烟，听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皱眉头，好像光听我说完那番话已经耗尽她所有耐心。我以为她会拒绝，结果她直接问我，还需要多少钱。我以为她帮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接下来的话，林靖有些难以启齿。
    当年，他去拉投资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人愿意帮他。但是那些年纪比他大了二十多岁的阿姨，看他的眼神就像要将他拆吞入腹。他一时困惑住了，以为乔木木对他也有这种打算，虽然她很年轻，看上去也并不缺男朋友。
    可是谁能说的准呢？有些人在台面上的时候穿得亮丽，待人彬彬有礼，私底下又是另一个模样。
    白博士听到这儿，总算是找到了些许共鸣：“你说的我懂。”
    林靖看看一个星期没洗头的白博士，星星点点的头皮屑夹杂在黑白相间的发丝中，厚厚的镜片也遮不住眼睛里的红血丝。
    不过，林靖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发现白博士的五官比例其实很好，如果稍加打扮，应该也是一名美男子。
    “你别看我现在长这模样，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白博士拍拍肩膀上的头皮屑，颇为骄傲的说：“可我像你，我已经将自己奉献给了伟大的科学。宇宙中还有那么多奥秘没有被发现，那些神秘的科学原理，比谈恋爱吸引人多了。
    你别那么看着我……”
    林靖向白博士举杯：“你说的，我也懂。虽然我们都是人类，可是人类和人类之间也有很多不同。就像有些人天生就喜欢付出关心；有些人天生就爱恃强凌弱。就比如我喜欢写故事，她喜欢表演，你喜欢做科学实验……我们都有自己热爱的，愿意为之奉献一生时光的事情。白博士，你有恋人，‘暗金能量’实验就是你的恋人。”
    “好好的一件事，被你说得怪恶心的。不过稍微一琢磨，好像也有道理。”白博士跟他说得投机，便忍不住给他出主意：
    “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对谈恋爱也没什么兴趣，但我实验室里有很多学生，他们都谈过恋爱。我跟你说，这谈恋爱也跟做实验一样，遇到困难，解决困难就行了。你如果真喜欢她，别泄气，继续追求她，烈女怕郎缠。《霍乱时期的爱情》看过吗？
    哪怕她结婚了，只要你活得长，熬死了她的老公，你就能得到她。”
    “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那么大度。”林靖就是觉得自己已经陷入疯魔，才来喝酒。
    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百种怎么杀死傅渤渊的念头。
    清醒的时候，他明白杀人是犯法的，他想行走在阳光下，不愿意触犯法律。
    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永远清醒，他知道自己会疯，会做出很多难以理喻的事情。虽然沈湘的死，只是偶然，与他无关。可他买那条旧船的初衷，就是想要让沈湘死。
    “哎，你年轻有为，外在条件也很好，小姑娘们应该都很喜欢你才对啊，她怎么会不喜欢你了呢？“白博士给林靖续杯完，自己要倒酒的时候，酒没了。
    “因为她跟你一样，只喜欢演戏，表演的角色才是她的恋人。而我只是她消遣时间的一个玩意儿。”一瓶白葡萄酒已经喝完，林靖又要了第二瓶酒。
    白葡萄酒口感很好，喝着像饮料，醉起来也很容易，林靖声音越来越憔悴：“我不想只被她当一个玩意儿。我要成为她最爱的人，要让她心里、眼里、回忆里都是我。我想让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哪怕她多看别人一眼，我都会疯掉。”
    人在伤心的时候喝酒，很容易喝醉。很快，第二瓶酒又见了底，林靖又要了第三瓶。
    白博士看看账单，开始肉疼，将近五位数一瓶的酒，真是浪费！
    看着醉醺醺的林靖，白博士愣了愣，忽然笑了。
    看来他来这一趟，不算是浪费时间。他有钱，能理解\"暗金能量”，最重要的是有钱！找他投资自己的实验室，他应该能同意。
    林靖倒在卡座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白博士趁他睡了，就开始查他的资料，他在自己的学生群内发了一条消息：导演林靖，十分钟内，我要他的所有资料。
    最重要的是，查清楚他喜欢的人是谁！
    当然，他也不能白占林靖的便宜，他得帮林靖追到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让林靖心甘情愿的投资自己的实验室。
    当个科学家也不容易，为了筹集研究资金，还得帮别人谈恋爱。
    十分钟后，白博士傻了。
    乔木木……林靖喜欢的人居然是乔木木！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小？
    乔木木看到白博士给自己打电话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白博士下午五点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八点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十一点半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白博士不会这么频繁的联系她。
    乔木木回电话：“白博士，您找我？”“林靖喝醉了，在长夜酒吧。”“你怎么跟林靖在一起？”
    “这事儿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快点来。”
    乔木木排练完浑身酸痛，只想回去洗个澡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睡觉。她现在不想看见林靖，哪怕听见林靖喝醉在酒吧里，也不想去。
    她整颗心，对林靖充满了抗拒。
    就在今天中午，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不要跟林靖有任何除工作以外的牵扯。
    他喝醉了，应该去找助理。
    路小雨约的车来了，车门打开，乔木木站在路边满脸漠然，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把车门关上了。
    路小雨问她：“你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有点事。”乔木木掏出手机，重新打了一辆车。
    去见一见，她心智坚定，见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长得好看怎么了，长得好看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吗？什么林靖、什么傅渤渊，有本事就来，她统统不在乎。如果她没有心，就不会心痛。
    到酒吧的时候，林靖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
    乔木木都怀疑他没睡着，他不是有失眠症吗？
    他的手垂在膝盖旁，修长的手指很好看，像艺术品似的。
    有人说，喝醉酒的时候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家教。毫无疑问，林靖从小受过很好的教育，他在任何场合都不会让自己出现不得体的状况。哪怕是喝醉了，靠在卡座的沙发上，也显得优雅从容。
    对这样一个喝醉都不敢太过放纵的人，她忽然就心软了。
    白博士见她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林靖瞧，打趣说：“小叶子，你现在见了老师都不打招呼……我跟你说，我的实验有了新的突破。”
    白博士一说实验，又会停不下来，乔木木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在看守所认识的，你父亲?哦，叶总。叶总他看我不顺眼，联系人类伦理安全协会的人又把我给弄进去了，正好在看守所遇到了林靖。”白博士说：“这小子也是运气不好，被人冤枉杀了人，结果警察去查，发现他确实有杀人动机。只是最后查清楚了，那个人确实是自己意外死亡的，才又把他给放了出来。”
    林靖怎么进去的，她已经不好奇，她只好奇别的事：“你没有在他面前说错什么话吧。”
    “我们签了双向保密协议，我当然不会泄露实验相关的事。
    我哪里敢说，要是被人类伦理协会那群人抓住证据，我这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乔木木拿着桌上的账单看了一眼，又问：“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喝酒？”
    “我的新实验成功了，想找人一起庆祝。我先想到的人是你，结果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我就想到了他。他是我除你之外的第二个朋友。他人还挺好，给我买了机票，让我过来一起喝酒。”见了乔木木，白博士委屈劲儿又上来了，“结果见了他之后，他就一直在说你。说他真的好喜欢你，不想失去你…”“我一时好奇，让学生上网帮我查了一下，结果就查到了
    你，他喜欢的人居然是你！”
    乔木木心情复杂，哭笑不得，她坐在林靖身旁，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把他喝剩下的那杯酒给喝完了。
    现在闹了那么一出，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的委屈，都有些莫名其妙。
    看来林靖还是喜欢她的，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喜欢。
    两个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可她还是高兴的。
    只是乔木木不愿意去深思，她为什么会有点高兴。
    乔木木对白博士太了解了，他为什么会大老远跑来跟林靖喝酒，为什么要打听他的女朋友是谁，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以后离林靖远一点。他没什么钱，你从他身上榨不出什么东西，别浪费你的时间。他也不是很好的实验对象，他有清晰的目标。总之，你不要打扰到他的生活，否则我就去伦理协会揭发你。”乔木木难得对白博士放狠话。
    “你把我告发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呢？你也会被关到精神病医院去的好啦，别那么看着我，我以后不找他就是了。这么护着他，那就是很喜欢他了，那你为什么还对他若即若离的，让他这么伤心。”白博士也不肯白白被乔木木威胁，非要拿盐洒在她伤口上，好像才算扳回一局。
    乔木木顿了顿，说：“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不像……”
    “都凌晨两点了，明天你不做实验了吗？别忘了，当你在喝酒的时候，你的对手正在认真记录实验数据。你已经耽误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也许就在被你耽误的这半天时间里，你已经被对手超越了。”乔木木太知道白博士的痛点在哪里了。
    得，看来他是没办法从林靖这里得到研究基金了，今晚的时间也白白耽误了，可不能再耽误明天的时间。
    “那你给我张买机票，是林靖请我来的，他也应该送我回去。”
    乔木木掏出手机，在购票软件里熟练的输入白博士的身份证号码，给他买了张电子票，然后发给他。
    白博士点开手机一看，马上抓狂：“怎么是火车票？”“我给你买的是硬卧，四十分钟后出发，在车上睡八个小时就能回首都，正好能赶上明天早上九点研究室的上班时间。”乔木木见他还傻站着不动，好心提醒：“还有三十九分钟哦，不要迟到！”
    “小气鬼！“白博士瞪了一眼乔木木，走了。
    白博士一走，乔木木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的林靖发了好一阵呆，然后才给米栎打电话，通知他来把林靖带回去。
    就在乔木木给米栎打电话的时候，林靖偷偷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喝醉。
    如果喝醉了就能睡着，他的失眠症早就治好了。
    之前在看守所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怀疑叶夕然跟白博士的实验有关，只是当时他没机会问白博士，就算问了，白博士大概也不会承认。
    今天白博士主动约他见面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打算。
    为什么叶夕然会成为乔木木？如果叶夕然和乔木木都自愿参与了白博士的“暗金能量”实验，他们在实验过程中，互换了身份，这一切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