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谢窈放下手里的奏折,嘴巴张的圆圆的,表情诡异,“殿下,这里面说的……是真的?”
这……
谢窈连看着萧稷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了。
萧稷察觉到谢窈的眼神变化,脸色微黑,家中的语气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太、子、妃!”
她这个眼神是在怀疑什么?!
萧稷的表情太危险,谢窈立刻回神,轻咳了声,“殿下,我就是太震惊了……”
萧稷诡异的沉默一瞬,也没再说话。
的确震惊。
不只太子妃,他也很震惊!
这封奏折是宣太傅命人送来的,萧稷翻开之前不是很想看,毕竟这个时候宣太傅还能说出什么话?
无外乎就是求着想要退婚什么的……
宣太傅的奏折的确是这个意思,但除了陈情之外,宣太傅还写了另一件炸裂的事。
此次萧安发疯,在府中连杀了七八个奴仆,甚至直接对金吾卫动了手。
但……
与他一起被灌了药关在一间房里的那个护卫,还活的好好的。
且萧安再被禁足之后,也似乎没有要那个护卫的性命,只是将他打了个半死。
萧稷沉默片刻,道:“我已经让司南去看过,此事的确是真的。”
谢窈:“……”
刺激!
很难让人不多想,且看殿下的表情,只怕与她想到了一处。
如此一来,便显得宣悦等几个女孩子的命运格外可怜,毕竟与萧安的婚约还在。
“殿下,那此事怎么办?”谢窈问。
这种事是妥妥的皇室丑闻,按理来说那个护卫该第一时间处死。
因为听说萧安发疯,连杀七八人,萧稷和谢窈也就没多想,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护卫只怕就是被杀的第一个。
可谁能想到这人还活着?
萧稷垂眼,“萧安本是被人算计,他既留下此人……那没了这个,也会有下一个。”
他何必非要杀了这人?
况且萧安因为萧凝,已经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力,萧稷实在也没有立场苛责指责萧安。
只能说……技不如人。
谢窈点头,“婚事是肯定不能再继续的,便让三皇子主动请旨退婚吧。”
“太子妃所言甚是。”萧稷颔首,他心里也这样想,“但……此事不急,且再等几日。”
而且,宣太傅写的奏折里虽可以看出拳拳爱女之心,但萧安能有今日的下场,同样也有宣太傅在其中推波助澜!
萧稷不准备放过这个始作俑者。
他将宣太傅的奏折放在一边,准备此事了了再给萧安送去。
萧安……有仇自己报吧。
谢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殿下所言甚是,我也觉得要等几日,至少要等王家那边的回应。”
她不准备和王家谈什么感情,最能打动人的永远都是利益。
这次的事就是利益交换。
她给王语诗自由,给王家与太子交好的机会,她相信王家不会让她失望,只是不知王家会付出多少筹码。
萧稷看着谢窈。
她的面上并无丝毫疲惫,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格外明亮。
浑身上下都似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挪不开视线。
谢窈转眸对上萧稷的视线,莞尔一笑。
萧稷只觉得满室生辉,一颗心都变得火热。
他好像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从前的他会那样在意,那样深爱着谢窈了。
就算是失去了记忆。
可他还是会再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被她吸引!
想到这……
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前所未有的猛烈,似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心脏一般!
萧稷面色一白,将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咽了回去。
但谢窈还是察觉出端倪,立刻上前扶住他,“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还是……”
谢窈想到了她自己。
她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就是伤害。
“无事。”萧稷伸手握住谢窈的手,纵然手掌微凉,轻轻颤抖,却还是对谢窈露出一个笑,“别担心。”
这看着就有问题,谢窈自然不信他无事,她想关心,又不太敢靠萧稷太近,关心太过。
只拧紧了眉,双眸里全是关切。
萧稷心头一暖,然后发现……一点用都没有,甚至看着谢窈,他心头的疼痛绵绵不绝,再不能间断。
可他非但没有松开握着谢窈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没事。
这样的疼痛,他只要习惯了就好……
萧稷这样想,但谢窈并不。谢窈就算一开始没发现问题,但她陪了萧稷一会儿,瞧见他的情况仍旧没有一点好转,心里便明白过来了。
“我去外面……”谢窈说着,便要从萧稷手里挣出自己的手……没成功。
萧稷反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点,“别走。”
他可以……
可谢窈只看到萧稷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殿下。”谢窈抬手抚过萧稷的脸,唇角上扬,“身体为重,来日方长,我们循序渐进,好不好?”
谢窈声音温和,此刻看着萧稷的眼里全是认真,似在哄他一样。
萧稷……很难拒绝。
“我就在外面守着殿下。”谢窈再次说:“等殿下好些了叫我,我就进来。”
“不许骗我。”
殿下身体不适的事不方便太多人知道,她此刻自然不会离开。
听她这样说,萧稷才松开了她的手。
“太子妃……”守在外面的司南有些担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谢窈道:“你进去看看。”
司南立刻往殿内走。
谢窈就站在养心殿外,秋日的午后并不炎热,谢窈站在此处朝外看去——
宫城尽收眼底,不知是不是所处位置的关系,竟让她有种睥睨天下的恍惚感觉……
因着谢窈提前与萧稷说了,不准骗她,所以谢窈在外面站了好久,身后才穿来脚步声。
谢窈立刻转身看去,却是萧稷亲自走了出来,他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看着谢窈的眼里满是歉意。
“让太子妃担心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担心,被人记挂在心上的感觉……还不赖。
谢窈上下打量萧稷,确定他看起来真的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好奇问:“所以殿下方才想到了什么?若是殿下想起还是会难受,便不必回想……”
“你。”萧稷用一个字堵住谢窈的问题,他微垂着眼,似不敢与对谢窈对视。
谢窈微怔,萧稷又抬起眼,看着她的眼,清楚感受着心口的痛意,“我想我从前,应当真的真的很在意太子妃。”
从前的他怕是不会说这些话,但如今……却说的很自然。
他想,可能是从前对太子妃说过太多。
谢窈看着萧稷满是认真的双眼,眼圈微微发红,萧稷的话让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从前。
从前她的心思没放在这些事上,如今再想想,从前殿下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她最后笑着对萧稷道:“可现在的殿下也很好啊。”
是殿下,就很好。
谢窈和萧稷都还有事要处理,谢窈在这等着萧稷没事,但她还要忙,两人说了几句,谢窈便要离开。
萧稷道:“等我。”
等他晚膳时回太子府。
谢窈扬唇,“好,我等殿下。”
萧稷一直站在养心殿前,看着谢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回了偏殿,继续处理他的事物。
谢窈在回府的路上,心情稍有些复杂。
“太子妃。”谢窈人还没到家,司北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大公主传来消息,说要见您。”
“她还说,事关殿下,您要是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
谢窈面上表情微凝。
她能想到的,萧凝能用殿下来威胁她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殿下体内的巫蛊之毒。
不过只怕是要让萧凝失望了。
殿下体内的巫蛊之毒已解。
但想到事关殿下……谢窈还是多问了一句,“府医说过,殿下现在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对吧。”
“回太子妃的话,府医的确说过这话。”司北立刻回答,他如今虽跟在太子妃身边,但毕竟是萧稷的人,又四处搜罗大夫,多少懂些药理,跟那些大夫们沟通的更顺畅。
谢窈嗯了一声,道:“不必理会萧凝。”
天牢。
萧凝从没觉得时间像现在这样漫长过。
前些时日她虽然也呆在天牢,但美酒珍馐,只要她想要就能立刻得到,除了没有自由之外过的也很自在。
但如今她却只能躺着,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煎熬无疑给了她双重折磨。
幸好,幸好她与谢窈做了交易,相信就凭着谢窈和裴宸对赵瑛的在意程度,这笔交易他们一定会点头。
她失去的一切都会回到她身边,她也可以重新得到属于她的自由……
萧凝想的很美好。
但她没想到,今天就收到消息,谢窈找到赵瑛了!
虽然不知道谢窈是怎么做到的,但萧凝立刻就明白,她定然是被谢窈算计了!
说不定就是那封信里传递了什么……或者,从始至终谢窈都在她面前演戏。
谢窈!
好深的心机!
萧凝试探被拒之后,立刻确定赵瑛被寻到的消息是真的,否则谢窈不会有胆子敢如此对她。
萧凝立刻就再让人给谢窈传话。
没事,她还有筹码!
砰!
萧凝等了又等,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的烦躁,顺手就将手边的茶杯丢了出去。
水杯摔在地上,碎裂四溅,天牢内的侍女立刻跪在地上,“公主息怒!”
“去!”萧凝颐指气使道:“去看看谢窈为什么还没来!”
她不信,就凭着萧稷都快死了谢窈还不离不弃非他不可的样子,萧凝就不信谢窈不来。
侍女立刻转身出去。
当然,她们原就是公主府的侍女,此刻被安排来伺候萧凝,最多只能在天牢内行走,出不了天牢。
所以去看看也只能是询问天牢的狱卒。
一个下午的时间,萧凝发了几次脾气,只要门口有脚步声就要确认是不是谢窈来了。
这一下,伺候在萧凝身边的几个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引起了萧凝的注意。
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
萧凝就算是再不甘心,看此刻也必须承认:谢窈真的不准备来了!
“谢、窈!”萧凝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彻骨的恨意。
到了现在……她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要么是谢窈根本不在意萧稷的身体,要么……就是她对萧稷做的手脚已经被发现,或许人还被处理了。
她就说,她对萧稷动手的命令都已经下了好几天,怎么前两天萧稷还活蹦乱跳的。
当时还以为是她的人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没想到……
不过,谢窈不会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吧?
萧凝的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双手紧攥成拳,愤怒的砸在床板上。
谢窈……给她等着!
迟早有求她的一天。
……
谢窈没理会天牢那边的萧凝,她刚刚回到太子府,就看到了等在府中的谢战。
谢战的变化十分明显,他年纪不大,但整个人愈发稳重成熟,个头窜的极快,虽才十二岁,俨然已是小大人的模样。
他一身锦衣,气度不凡,见着谢窈恭恭敬敬的行礼,“阿战见过阿姐。”
谢窈眉眼温和,关切问道:“阿战今日怎么来了?听说你近日学习甚为刻苦,我瞧着都瘦了些,念书要紧,却也要注意身体。”
“是。”谢战乖巧答应,“请阿姐放心。”
谢窈虽身在太子府,但对谢战的关心并不少,衣食住行都有过问,但不过多插手。
姐弟两人坐下,谢战才说起正事,“阿姐,我今日来是想说父亲的事。”
此刻侍奉在侧的只有竹青,自然不必避嫌。
谢战道:“昨儿夜里,谢景愤怒之下,又对父亲动手了。今日一早等他清醒过来,这才通知了我,为父亲请了大夫。”
两人性命相连,谢景如今日日与谢乘相对,互相折磨,是最恨不能谢乘去死的人。
但与此同时,谢景也是最怕谢乘死掉的人。
因为他真的不想死。
所以恼怒时打了人,打过了头,一清醒下来立刻就叫人请大夫。
谢战继续说:“大夫说,父亲原本就中了风,这次谢景下手太狠,怕是……时日无多。”
谢战要上学,他原可以今日一早命心腹来传话的,但他没有。
他想亲自来说,正好可以看看阿姐。
谢窈闻言,拧紧了眉,“那还真是可惜。”谢乘还真是命好,吃苦没吃多久,这就要解脱了?
谢战立刻道:“若是用人参等吊着,或可延长时间。”
谢窈摆了摆手,“不用,这些好东西与其给他,不如用来救更值得救的人。”
谢乘也配用?
纯纯浪费。
“阿姐说的是。”谢战立刻附和,他只有一个立场,那就是阿姐的立场。
谢战犹豫了下,问:“阿姐可还要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