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谢池脸色苍白，他缓慢地看完了张家权的档案，抬眼看向林陆一，低声问；“我之前托你帮忙找的能够开展子宫移植手术的专家团队，张家权符合筛选吗？”

    林陆一点点头，“张家权真正成功开展子宫移植手术是在十年前，但在那之前，他一直在研究这个课题，还发表过一些专业论文。在张慧茹死亡之前的那段时间，张家权曾经来榕城人民医院进行学术交流，在榕城待了近一个月。”

    吴谢池的呼吸一滞，有些脱力一般，踉跄着坐在椅子上，

    他的状态太异常了，程亦安询问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吴谢池心里有秘密！

    能让他如此反常的，大概率是他的家人。

    程亦安想到了前段时间，吴谢池怀疑自己父亲宋泽平就是那个收买张法医的人，以及怀疑他的养母接受了器官移植手术时的状态。

    只是，他养母已被证实并没有接受器官移植手术，如今又有了新的嫌疑人张家权，他的嫌疑比宋泽平要大得多，为什么吴谢池还是一副如遭重击的神情。

    程亦安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和林陆一分析案情。

    如今时间不等人，宋玉成那边还在紧急搜查证据，她必须要获得尽可能多的信息，以便稍后去审问陈建国。

    “结合之前提到的，张家权既是陈建国的带教老师，又是富宁康养幕后的股东方，同时还是子宫移植课题的研究者，案发期间他也在榕城。那我们合理推测，缅甸超团队绑架女性，是为他提供子宫以便研究课题？结合之前的种种疑点，嫌疑团伙不愿暴露张慧茹体内有麻醉药残留，给张法医提供了巨额贿赂，我们当时分析这个需要人体器官的人有钱、有人脉。如今张家权是完全符合这个筛查标准的。”

    林陆一轻点鼠标又打开了富宁康养的网站介绍，接着说：“富宁康养是在十九年前注册的公司，而后兴建起来的。张家权是幕后股东之一，富宁康养还曾经拿张家权为自己背书，来做产育疗养方面的宣传。目前网站上张家权还挂着名誉院长的称号。”

    张家权显然和富宁康养深入绑定。

    那么富宁康养幕后开展非法代孕的生意，张家权知晓吗？

    想到这里，程亦安立刻联想到宋玉成强行查封富宁康养的举动。

    “宋队知道这个消息吗？他着急查封富宁康养是因为张家权的缘故？”

    林陆一一脸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因为张家权，张家权虽然在业内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毕竟还只是个医生。我在查富宁康养时顺带把股东情况都筛了一遍，发现了某位大领导的侄儿也是股东身份。宋队担心打草惊蛇，夜长梦多，索性先下手为强了。不管这个股东是代持的，还是真和那位大领导没关系，总归让人多一层忌讳。”

    程亦安了然，有些事情如果从明路走，总免不了需要顾及方方面面的关系，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可查案子如果也这样，等招呼打好，手续到位，肯定是黄花菜都凉了。

    宋玉成如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往往能收获奇效，只是事后肯定免不了要吃一顿挂落。

    一直沉默的吴谢池突然开口道：“股东还有哪些，我想看看。”

    林陆一抽出一张A4纸递给吴谢池。

    吴谢池逐个扫过纸上的名单。

    富宁康养的投入可谓一笔巨款，榕城有钱人不少，可无论谁，想单枪匹马投资一个这种规模的私人医院，都要伤筋动骨。

    因此拉人入伙，摊平成本是最常见的做法。

    有人资本入股，有人技术入股，集合各方的人脉关系，富宁康养才能在榕城长盛不衰，一直都是中产以上阶层会选择的康养圣地。

    吴谢池捏紧了手中的名单，又开口问道：“筛查到当年通河渠两侧的医疗机构了吗？”

    林陆一表情愁苦，看了眼陈楚，又挨个看了吴谢池和程亦安一眼，挣扎着开口道：“你们、你们榕城市局、平时饮水机里……装的是兴奋剂吗？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连着拉磨的……”

    吴谢池尴尬地往后退了退，不好意思再多问了。

    林陆一拉开易拉罐咖啡猛灌了一大口，十分豪迈地把空罐子按在桌上。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现在离上班还有段时间，你们先休息休息、放松放松，我保证在你们审完陈建国出来前，把医疗机构筛出来！”

    林陆一是省厅的信息技术专家，到哪个局里都是要被当成宝贝供起来的，也就是到了他们榕城市局，不仅没搞个接风宴欢迎一场，反而还天天当牛做马地使唤人家。

    如今更是逼得这位黑客大神通宵加班不说，大神还倒反天罡的要给俩小刑警立军令状。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程亦安和吴谢池都有些惭愧。俩人默契地一个起身去给林陆一倒热水，另一个从柜子里翻出来泡面，臊眉耷眼地捧到林陆一面前。

    “林警官，这么晚了，我给你泡碗面吃吧！”

    林陆一哭笑不得，连忙摆手。

    “行了你们俩啊，一个个脸色白得像病人，黑眼圈大得像熊猫，快休息吧，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案子是要破，可是你们的健康也很重要啊！”

    他顿了顿，看着吴谢池又道：“尤其是你，你的精神压力太大了，你都没有发现你的手一直在发抖吗？”

    闻言程亦安立刻看向吴谢池，只见吴谢池拿着泡面的手，不可控制地在微微发抖。

    吴谢池如梦初醒，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手握拳，像是在极力克制颤抖的冲动。

    “不好意思，我、我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可能是太累了！”

    程亦安望着吴谢池狼狈的背影，心里很清楚，他这并不是太累的缘故，而是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焦虑症状又发作了。

    程亦安的视线移向那张被吴谢池捏得皱皱巴巴的名单，里面并没有宋泽平的名字，似乎富宁康养与宋泽平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吴谢池的表现却让她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