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阿力的人,裹着老厚的防寒服,站在那结冰的河面上。他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正对着天幕中那翻涌的绿色光带。这阿力啊,都第三次来挪威特罗姆瑟追极光了。可这天的极光,那叫一个诡异。本来该是祖母绿的光带里,竟泛着血红斑点,就跟那天幕上渗出的脓疮似的。
旁边的向导奥拉夫,一边嚼着鹿肉干,一边嘟囔:“这天气不对劲。”他说他萨米族祖母讲过,当极光染上血色,那就是瓦尔哈拉的英灵殿开了大门。阿力刚要搭话,就听冰层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鼓点声,震得他保温杯里的热可可都泛起了涟漪。
第二天一大早,阿力就一个人回拍摄点了。昨儿夜里镜头里拍到的怪画面,让他一晚上都没睡着觉。那张长达30秒曝光的照片里,漫天极光下竟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形黑影,就像一支沉默的古代军队。
他靴子踩碎薄冰的脆响,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阿力正跪着调整镜头呢,忽然瞅见冰层下冻着半面青铜盾牌。盾面上刻的渡鸦图腾,跟昨夜照片里的黑影一模一样。更邪门的是,他用冰镐轻轻敲了敲盾牌的位置,冰面上居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带着铁锈味的寒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到了晚上,极光又出现了。阿力在帐篷里正睡着呢,被战马嘶鸣声给惊醒了。他掀开帐帘的那一瞬间,就瞧见冰河上立着好几百个半透明的身影。那些维京战士穿着覆雪锁子甲,在幽绿极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脸就像被火焰舔过的羊皮纸,焦黑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他。
“找到...叛徒...”这沙哑的低语直接在阿力脑海里炸响,他一踉跄往后退,还踢翻了取暖炉。火焰碰到冰面的瞬间,整条冰河突然像沸腾了似的震颤起来。接着,一具身插十二支铁箭的骷髅破冰而出,戴着牛角盔的头骨咔咔地转向东南方。
博物馆有个古籍管理员叫艾琳,她颤抖着摸着羊皮卷轴,上面用古诺尔斯语记载着公元872年的“冰河背叛”。原来哈拉尔国王的亲卫队护送黄金贡品时,副将斯汶联合山匪把全军都给屠戮了。幸存的战士奥尔森带着证据逃回去,却发现斯汶早伪造了他们叛变的文书。
阿力盯着卷轴末尾的血手印,说:“所以这些亡魂要复仇的不是山匪,而是被污蔑的冤屈。”巧了,这掌纹跟冰层中渗出的血迹完全吻合。就在这时,窗外极光突然暴涨,把玻璃窗映得红得跟血似的。楼下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铠甲撞击声。
阿力举着青铜盾牌冲进市政厅的时候,市长正给斯汶家族铜像揭幕呢。当盾牌上的渡鸦图腾跟铜像基座的叛徒纹章重合,整座建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冰河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战吼声,透明箭矢穿透墙壁,把铜像钉得全是铁箭。
极光中,亡灵军团踏着冰霜过来了,领头的骷髅将军举起锈迹斑斑的长剑。市长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怀里的族谱哗啦一下散开,首页赫然是斯汶家族的狼形徽记。第一支幽灵箭穿透市长心脏的时候,阿力看见奥尔森的头骨露出解脱般的空洞笑容。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极光化作万千光箭刺向大地。阿力举着盾牌站在冰河中央,看着亡灵们随着血月渐渐透明。最后一抹幽绿消失前,奥尔森把青铜号角放在阿力脚边,冰面上浮现出古北欧文字:“真相即安息”。
过了三个月,考古队在冰层下挖出278具插着山匪箭矢的骸骨,还有记录真相的银匣。当修正的历史铭牌替换了斯汶铜像,特罗姆瑟的极光又恢复了纯净的祖母绿色。只有阿力知道,某个雪夜他听见冰河深处传来号角长鸣,渡鸦的羽翼掠过月光,带走了所有未尽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