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朝堂上,气氛却压抑得如暴风雨前的死寂。
江上舟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台之上,双眼紧盯着殿下的群臣。
她在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一个木偶一样坐在这里?
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起曾经的蓟州,曾经的世界。
那时残阳如血,倾洒在破败的城墙之上。
世界好像都被这如血的残阳映衬成血色,在前来查看的人眼睛里显得有些刺眼。
曾经威风凛凛的城门如今摇摇欲坠,门上的铜钉早已斑驳脱落,似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的侵蚀下艰难喘息。
城门下,杂草丛生,几具白骨半掩其中,不知是死于战乱的平民,还是溃败的士兵。
他们或是她们,无人问津,无人为其收殓尸骨,无人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唯有野狗在旁徘徊,眼中闪烁着贪婪与警惕。
集市之中,一片死寂萧条。
昔日热闹的摊位如今七零八落,破碎的货品散落一地。
一位老妪瘫坐在街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木盒,那是她仅存的家当。
旁边的酒肆里,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偶尔有几只老鼠穿梭其中,肆无忌惮地觅食。
店主人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是死于流寇的刀下,或许是为了躲避战乱远走他乡。
街巷深处,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哭泣。衣衫褴褛的难民们相互依偎,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一个孩童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小脸脏兮兮的,眼中噙着泪水,肚子饿的咕咕叫,却懂事的不敢哭闹。
母亲轻抚着孩子的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悲戚,她不知道还能带着孩子撑过几日,也不知道何处才能寻得一丝安宁。
城外的田野里,荒草丛生,庄稼早已枯萎。
曾经肥沃的土地如今干裂纵横,仿佛是大地无声的悲叹。
远处,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喊杀声隐隐传来,那是各方势力在争夺这片早已千疮百孔的土地。
战马嘶鸣,刀光剑影闪烁,生命在这乱世中如蝼蚁般脆弱。
而乱世的车轮,依旧无情地滚滚向前。
无数人的希望与梦想被碾碎在这车轮之下,只留下无尽的荒芜与悲凉,在这片大地上蔓延、生长……
这乱世还只乱了二十年。
那时的江上舟还被人称为江夙,站在破败的城墙上想了很多。
夙者,早敬也。从丮夕。持事虽夕不休,早敬者也。
或许,她不该听那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人的建议,来这里看一眼。
她有父亲,有兄长。
这里的一切,与什么都不知道,只在深墙之中待嫁的她无关。
江夙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墙下的人世间。
她将自己的想法深深压进心底,告诉自己,这些,会有她的父兄解决。
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把人,好生埋葬了吧,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可惜,注定她要从早到晚的忙碌,所以才坐到了这个位子,看着台下的找削没事找事。
这位户部尚书赵大人,身形消瘦,眼神中透着精明与焦虑。
他手捧着账本,声音因焦急而变得尖锐:
“诸位大人,如今国库空虚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去年各地水患,赈灾耗费巨大;北方战事吃紧,军饷粮草如流水般支出,如今库银所剩无几,这赋税……不得不涨啊!”
他心中暗自想着:“我这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如今账目亏空,若不设法填补,这乌纱帽怕是不保,虽说加赋于民会遭人诟病,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他的话刚落,吏部侍郎林代冷哼一声,上前一步。
这位林大人一向以刚直不阿自居,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此时他毫不留情地反驳道:“赵大人,这天下百姓刚经水患,已然困苦不堪,此时加赋,岂不是逼民反?依我看,当务之急是彻查各州府官员贪腐之事,那些硕鼠侵吞的钱财必定不少,只要将其一一揪出,国库何愁不充盈!”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脸色微变,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代心中清楚,这朝堂之上,贪腐之风盛行,自己早就想整顿一番,只是一直被众人掣肘,如今国库空虚,正是大好时机,哪怕得罪众人,也要把这股歪风邪气打压下去。
礼部尚书梁瑜,面容和善,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冉固一直当做专武使用。
他总是一副左右逢源的样子,遇到事情总想着和气生财,万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见到几人有吵起来的趋势,他连忙出来打圆场:
“查贪腐固然重要,但也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起朝堂动荡。依下官之见,不妨削减各地官道驿站的开支,还有宫廷的一些不必要的用度也可酌减,共度时艰嘛。”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既不想得罪那些可能存在贪腐问题的官员,也想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深明大义”,觉得这样稳妥的提议既能解决些许问题,又不得罪人,何乐而不为呢?
武将们此时也按捺不住,有位换值回来的平西将军,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听见这话瓮声瓮气地说道:
“俺们在前线拼死拼活,没有粮草军饷,这仗还怎么打?俺看呐,那些文官们平日里花天酒地,富得流油,就该从他们身上出出血!”
他心中本就对文官们的做派极为不满,觉得他们只会在后方耍嘴皮子,如今国库空虚还要克扣军费,自是怒从心头起,完全不顾及文官们的脸面,一心只想为手下的将士们争得些利益。
周觅在江上舟身前的台阶上坐下,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平西将军的话一出,文官们纷纷叫屈,指责武将们拥兵自重,军费开支不明不白。
一时间,朝堂之上乱成了一锅粥,大臣们互相拉扯对方阵营的官员,指责对方过往的种种过错和失职。
有的文官被武将拉扯,吓得脸色苍白,却仍强装镇定地争辩;有的武将被文官指责,气得暴跳如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动手打人。
李泽清脾气最爆,说两句就要拿手中玉笏板抡人。
梁瑜立马反应过来:“李大人!朝堂之上,禁止使用玉笏板和同僚亲密接触!”
李泽清要是肯听他的,就不会坐上御史台头头的位子了。
他掂掂手里玉笏板,隔着老远的距离,把它放在了站在最前面的赵肖脑袋上。
这下好啦,真的成了找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