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天像被厚重的墨色染料涂抹,乌云密布,几乎要压到地平线。
风开始变得不安分,从微弱的拂面到猛烈的摇曳,仿佛是自然界的前奏,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远处,雷声隐隐传来,像是大地深处的低吼,每一次回响都在空气中激起一阵阵的颤栗。
冉玉走向城门的路很长,长到他自己开始后悔。
后悔为什么没有用自己的性命劝着施芜留下。
可他也知道,这是施芜的自由。
不管是和冉固一起离开,亦或者是在这里留下,都要建立在施芜先是她自己的情况下。
施芜要先考虑好她自己,然后,才能考虑身为儿子的他。
因为冉玉不是施芜。
所以,他不能,也不愿强行改变她的想法。
哪怕,这个人,是他在这个世上……
最后的家。
但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有不顾一切的让人留下。
可是他的一双手连紧握都做不到,又怎么能抓住离人衣角?
愁之一字,从来都是离人心上之秋。
但被离人留下的,便是秋后要来的冬。
树叶在风中狂舞,像是在进行最后一场自由的舞蹈,它们知道,不久之后,风雨将会无情地剥夺这份自由。
地上的小动物们匆忙寻找避难所,本能地预感到即将来临的不祥。
这样的时刻,每一处光亮都显得格外珍贵,于是家的温暖,就成了人们心中最坚实的依靠。
人们聚集在家中,紧闭门窗,听着外面风雨的肆虐,心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安定。
因为家,是风雨中最安全的港湾。
这世间人人都有可以去的地方。
可他冉玉没有了。
所有可以有他容身之地的地方,都没有了以前的故人。
没有故人的地方,他还去吗?
或许,这就是代价吧……
家吗?
可原本在这世上,他冉玉也有家。
城内毫无往日的宁静祥和,也没了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
狭窄的街巷中,一群衣衫褴褛、满脸凶悍的盗匪正挥舞着长刀,与一队身着破旧甲胄的城防士兵激烈拼杀。
盗匪们大声呼喊着,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每一刀都带着拼死一搏的狠劲。
他们在城中四处劫掠,为的是抢夺足够的财物好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士兵们虽奋力抵抗,但因长期缺乏训练,且装备简陋,已渐露疲态。
有的士兵脸上带着惊恐,手中的长枪也微微颤抖,但仍在强撑着。
街边的百姓们在慌乱中奔走,哭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
妇女们紧紧抱着孩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
老人们则拄着拐杖,满脸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口中喃喃自语着祈求上苍保佑。
冉玉本来想冷眼旁观。
因为他没有家,所以他想坏心眼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也没有家。
可这样的话,他就对不起自己了。
冷眼将乱红抹过流匪脖颈。
少年人此刻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只知道,要先把城内安定下来。
最终他将乱红放进了一位姑娘手里。
这位姑娘被盗匪逼进了小巷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没关系,虽然她不叫冉玉,但冉玉灵啊。
少年白衣有些血色,但在这血色的世界里并不突兀,甚至有些如鱼得水。
他将乱红倒提着放进小姑娘手里:“生活,不是求人就可以过好的。”
“生活,要自己去拼出来一个好。”
“不必谢我,谢你自己,让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他拔出地上匪盗的刀,走出这个有些昏暗的小巷子。
少年人的英姿啊,就那样轻轻松松的映进了小姑娘的心里。
而在城中的集市,平日里热闹的商摊此刻已被掀翻在地,各种货物散落一地。
几个地痞流氓正与一位商人抢夺着一箱珠宝,商人死死抱住箱子,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却被地痞们一脚踹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出。
不远处,一家酒馆内传出阵阵吵闹声,原来是一些酒鬼趁着混乱在店内大打出手,桌椅被砸得粉碎,酒水和着鲜血在地上流淌。
城墙上,负责了望的士兵焦急地吹响号角,那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却仿佛被混乱的喧嚣所淹没。
城中的富户们纷纷紧闭大门,家丁们在院内手持武器,紧张地守护着。
但盗匪们似乎早已摸清了城中情况,一部分盗匪正抬着粗壮的圆木,朝着富户的大门狠狠撞去,每一下撞击都让大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攻破。
整个安昌陷入了一片黑暗与混乱之中,仿佛被恶魔笼罩,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未知与恐惧。
后来史书记载:
京华十九年九月十四,帝召镇北将军周觅归安昌。
京华十九年九月十五,北兰攻破蓟州城门,杀蓟州守备蓟州牧,屠蓟州城内十万四千九百七十二人。
九月二十,北兰攻破关州,杀关州守备,屠关州境内四十二郡,一百八十六县,杀人无计。
九月二十三,北兰至安昌,围安昌城东西北三门,单独南门不动。
且扬言他们只要安昌,南逃者不杀。
九月二十四,安昌城乱。
同一天,冉玉提剑杀城内匪盗共计七十二人,悬其人头于闹市。
一时无人敢动,安昌城定。
九月二十五,北兰攻城。
那一天有无数人被匪盗逼到了绝路,也有无数人见到冷眼提刀的少年
谪仙一样的人呐,沾染上了俗世的红尘。
他们曾迎头叩拜,祈望谪仙,祈求谪仙,哀叹谪仙。
祈望他能拯救世人于水火,祈求他能留在这里,哀叹谪仙沾染上了红尘。
……
冉玉是九月二十五才找到的安昌城门。
他提着刀在安昌城里找了一天一夜,才将浮躁的人心安稳下来。
本来没想着这样,想让褚潍派人来的,但是……
说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给他身上挂的buff太多了,于是各种负面加成之下,他就忘了自己原本要去安昌城门。
尤其是半路上跳出来一个谢晋,指着鼻子骂他:“竖子胆敢!逆天而行!”
冉玉疑惑:“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陛下都不管我了,你……脑子是不是……”
谢晋自顾自的说:“天明天暗,乃是大道之理,她江上舟强违天命,贫道,也不过是代天出手罢了。”
冉玉嘲讽:“你自称贫道,可道家敢认你吗?”
“竖子何知?”
“鸷鸟不群,自前世而固然!”
冉玉摇头:“大道理嘛,我确实知道的不多,但是谢晋——”
“我等今日举星火,是为日后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