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算有些燥,就像是冬天里闪过一个小小静电,把心底的火噼里啪啦的,全都炸了开来。
恰巧谢不肉这时候推门进来,看见这场面好奇上前,和冉玉一起戳戳地上的管算,问:
“阿算?不舒服?”
管算更不开心了,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偏偏冉玉还不醒事,偏偏谢不肉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偏偏褚渊那个大傻蛋还跟个愣头青一样到处彰显存在感。
偏偏日头太晒,鸟鸣太过扰人,风又太吵,
偏偏……
偏偏他现在遇见的,是年少时的冉玉。
不是那个……
……不是他管算的冉燕鱼。
——
管算心里的火顺着肺腑一路烧上去。
烧到他的眼睛,把眼睛烧红,他就一直紧盯着不明所以的冉玉。
烧到脑子里,脑子里那一根弦就“砰”的一声断开。
他就再也克制不住,一口咬到了冉玉伸出来,准备继续戳一戳他的手上。
冉玉:……
谢不肉:……
场面静止了一瞬。
冉玉额角冒出青筋。
谢不肉震惊并且试图揪他下来。
笑话!
他管算是谁?是你说揪就能揪下来的?!
接着就是某人回来禀告,冉玉拖着他坐到桌边,一派云淡风轻的在褚渊面前喝茶。
这一下子,管算啃着冉玉手的牙不由得用上了几分力气。
冉玉吃痛,开始赶人。
而听见“书面报告”这个熟悉的词,管算有些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这个词太过超前,不像是这个时代会产生的。
这边的冉玉右手一挥,把手里的茶杯直直扔出去,而后握拳,一拳打到某个死咬着不松口的人脸上。
他时常练枪,手劲自是不小。
管算被他打的眼前直冒小星星。
他心下也发狠,正准备接着使点劲,就听见,窗外一声晴天霹雳。
窗内谢不肉三针下去,给监察御史管大人扎了一个半身不遂。
“失礼了,阿算你怎么都不听人讲话来着……”
“还好以前,有位纪师妹在结业考的时候,三针把自己扎成半身不遂……此后阿爹就要我们好好学习,要不然阿玉……”
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冉玉。
“啊呀,好阿玉好阿玉~快给我看看你的手,诶呀阿算你也真是的,脾气炸开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后,谢不肉眼底带着一些谴责,却依旧和和气气的开口:
“阿玉的手连写字都写不好,阿算你就算……”
他的话没说完,被一边的冉玉打断,他脑袋上翘起一撮毛,跟谢不肉说:
“谢哥哥,劳烦,我和他单独商量商量。”
谢哥哥欢天喜地的应下这一声,高高兴兴的去楼下找老板。
冉玉捞起地上趴着的管算,在一片狼藉里找出一个下脚的地方。
然后伸手问他:“满意了?管大人?”
管算努力把眼神勾过去,就看到那莹白如玉的手指,上面却不是世家子独有的好看。
比起正常人的手指来说,冉玉的手指,一眼看去反倒是有些微微弯曲,不似旁人的匀称修长。
就像是白纸粘上一点墨,显得整个人都不合群起来。
而那最大的一团墨,则是管某刚刚留下的罪证。
管算心虚,不自在的撇开眼:“你的手,怎么跟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像?”
冉玉气的一笑,姿态甚美。
管某看的一呆。
冉玉接着笑,一手握拳,在他已经拥有一个黑眼圈的基础上,给他凑了个对称。
当然了,暗中收了点力,总不能真的给人打出一个好歹来。
管某无法反抗,被动接受。
“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管先生,你在闹什么?”
管算听见管先生这个,听起来就像陌生人的称呼就来气。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满眼都是控诉:“不要叫我管先生。”
冉玉精致又好看的脸上闪过一丝无语,问他:“……那叫什么?”
管大人这时候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本想扭扭捏捏说几句肉麻的话。
可惜现下他是个偏瘫,除了说话嘛都做不成,肉麻的话他不扭捏又说不出口。
只得沉默许久。
他心里对冉玉终于有了一个明晰而又确切的认知。
即便现下他不得不承认,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还是现在的冉玉,更像个人。
不是日后,像是被供着的神像一般的,冉燕鱼。
先前一开始见到的乖巧也好,顽固也罢,都是冉玉这个人的一部分。
他还感慨冉固和施芜养不出来这样的冉玉。
亲娘嘞!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明明冉玉的性子就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他再也不胡乱评价人了!
管算心里怎么想,在这边的冉玉不知道。
在冉玉看来,就是这位管先生在沉默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等的有些无聊,伸手拍拍管算。
“管先生,你是父亲好友,本该对你多加尊重,可此事是你无礼在先。”
言外之意,我有好好尊重你,但你不识好歹,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管算听见这话回神,心里又是一笑。
——就连事后甩锅,也像极了冉固呢。
他自己在心里扭捏几句,瘫着半张身子回答一开始的问题。
“阿算吧……”
冉玉睁大眼睛:“什么?!”
天杀的!费尽心思咬他一口就是为了让他改口叫阿算?!
“管……阿算,此事,与我说一声的就好,不必劳烦,亲自动口。”
管算只听见那一声“阿算”,其余的全都不过他耳朵。
思绪随着那轻轻的一声,飘飘摇摇的飞向许久不看的记忆深处。
……
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一天。
冉燕鱼从来都不拘着他,任由他随便在哪到处跑。
跑到哪里也不管,就那么由着他。
他的胆子就从一开始的颤颤巍巍,到最后举着个铲子到处跑。
那时候,冉燕鱼喜欢藏东西。
树底下埋着酒,屋檐下藏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小东西。
书房的书架上,藏着许多类似于
《霸道王爷俏郎君》、
《娇娇太傅哪里逃》、
《惊!陛下竟然图谋不轨!》
等等等等,不一而同的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