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发。
冉固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中,终于选择了奋起反抗!
他大步向前!
他!?
他走出了承天殿的门?
江上舟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招呼谢普说:
“拦住他!这货指定挖他玉笏板去了!”
可惜冉固专武梁瑜不在,否则他也不会舍近取远,大老远的去挖他不知道被埋在哪里的玉笏板。
谢普不急,把手里的药碗放到江上舟手里,示意她先喝。
江上舟歪歪头,十分的不可置信:“他,冉台明,都要拿玉笏板抡我了,你,还要盯着我喝药?”
谢普微微一笑:“不想喝药?”
他一甩手里蟒针:“可以,来,一针就好。”
江上舟沉默了半晌,内心无比纠结。
最终,她动了!
一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谢普看着她把药咽进肚子里,这才放下心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江上舟咂吧咂吧嘴,只感觉到了无尽的苦。
而且谢普手艺不太好,研究药的时候把甘草和黄连放的一样多。
结果熬出来一碗苦不拉几又甜不拉叽的玩意。
好家伙,苦味和甜味一起,那叫一个难喝啊。
江上舟被这一碗苦苦药灌下去,整个人都变成了苦苦人。
她伸手开始赶谢普:
“还能有什么感觉,你跟舍不得人参一样,喝下去一点劲都没嘚,快去快去,冉台明拿铁楸去了。”
谢普有些恼:“你自己把自己养成这样,还不让人说了?我舍不得放人参?”
“你那御医放着跟摆设一样,药房里边跟空的一样,还我舍不得放人参?你也要有那给我放的再说。”
苦苦人江上舟微微歪头:“药房空了?”
她从腰间拽下来一块雕着凰鸟的牌子,隔空扔给谢普:
“之前你不在,我又不放心别人诊脉,药房放着也是落灰,就让人把东西收起来了。”
“这个给你,那些东西应该放进我私库里了,让人带你去我私库里取,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反正我也用不上。”
谢普眼神复杂,看她一眼,没有多说,拿着空了的苦药碗离开了。
谢不肉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拉着周合一起出去了。
偌大的承天殿,剩下了独自一人的帝王。
她站在高处,一步一步的重回她的座位。
这里只剩下动作带起的微风,拂过她帝王的冠冕,吹过她轻轻扬起的发丝。
高处不胜寒,帝王之位注定伴随着猜疑与不信任。
以及,不论如何都不会缺少的——孤家寡人。
帝王站在桌前,看了看摆满的公文。
一种深深的无力涌上了她的心头。
伴随着一阵子的心悸,她捂着头无奈一笑。
她一直都在告诉别人,只要向前,就一定能抵达最终的彼岸。
于是她站在浪尖,踏浪向前。
因为走在最前头,所以她看见比常人要多得多。
未来啊,究竟要怎么才能看见未来的未来?
微微开口,吐出一个名字:
“褚潍”
章法卫首领显出身形,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陛下”
江上舟慢慢整理着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像是开口吩咐,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阿玉送回来的人,高栩秋后问斩,其余发配蓟州。”
“通州附近水匪,听阿玉说,没有谋反的心思。”
“陇西世子,陇西……”
“蓟州,镇北将军周觅,北兰要多多关照。”
以及
“谢家家主谢晋……”
褚潍跟在她身边多年,一句话就能理解她言语中暗含着的意思。
江上舟说完这些,罕见的发起了呆。
她坐在高位,一开始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可所有的人都在阻止她,阻止三学,阻止变法,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改,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
她一一趟过来了。
所有的地基都已经打好,就剩下时间将其铸造成高楼。
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难道,这天命……真的要大武在乱上二十年吗?
江上舟气息不稳,头上的冠冕歪了些。
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大武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
要怎么样,才能让大武,百代千秋的,为守护大武子民存在下去。
褚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承天殿里有剩下帝王一人的孤寂。
这就是孤家寡人啊,连孤寂,都只能是一个人的孤寂。
江上舟想了又想,算了又算,很多年前就打好的计划,在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做。
这计划,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计划,或许前人也曾做过,可惜他们失败了。
这计划,要搭上他们,和她们所有人。
可在这之后,人人生安乐,人人皆自由。
在这之后,至少可以——
让大武的未来,离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哄骗哪一位千年后的异世谋客所得知的美好未来,更近一些。
近一些就好,比起二十多年前的乱世,再近一些就好。
江上舟嘲讽一笑,笑自己,也笑天命。
【天命要我死,那我就死呗】
【死之前给天命搞点乱子,那又咋了?】
就像她很早之前就说过的那样:
【我为帝,当为苍生谋】
这么想着,身上的无力好像就散开了些,露出来一个满眼桀骜的帝王。
她趁着没人,哈哈一笑,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哈哈哈哈!”
这笑声满是自己的快乐,全然不顾拿着玉笏板的冉固。
江上舟感觉哪里不太对,在承天殿里溜达溜达。
看见了拿着玉笏板蹲在角落里的冉固。
顾不上别的情绪,她上前拍拍自己的左膀左膀。
“冉台明,蹲这里干什么?蹲草呢?”
冉固僵硬着转身,眼睛里满是绝望。
江上舟疑惑:“怎么了?”
北兰提前下来了?
她的右臂右臂——镇北将军周觅出岔子了?
还是阿玉南下的途中,遇到什么不可匹敌的人了?
她脑子里把所有可能过了一遍,做好了随机应变的准备,却听见冉固说:
“我……我真的没有想到……”
江上舟心里一个咯噔。
冉固接着用他那生无可恋的嗓音说:“果然,皇位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连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猜出了后半段的江上舟踹了一脚。
“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蹲这里嘲讽朕?”
“有时间在这里胡乱编排,不如去看看朕桌子上那些公文,冉台明,朕提前跟你说清楚,批不完……”
江上舟阴恻恻一笑:“朕就告诉阿芜,你又被扣俸禄了。”
冉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