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冷不丁响起了万允礼的声音：“啧，这就是标准的电影脸吧，难怪那些文艺片导演这么喜欢拍计老师……她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故事。”
    荀西丛飞快一眨眼，像是烫到似的收回视线，“啊？嗯嗯，对。”
    阿酷把车子靠边停下，计绯已经迎了过来，笑盈盈地冲他们招手，刚才那一眼的疏离和寂寥恍如梦境，醒来后便消失无踪。
    荀西丛定了定神，然后推开车门走下去，“早，老师。”
    “欢迎欢迎！”计绯双手合十拜了拜，“勤政大道那一带快堵疯了，黄总一下子赶不过来，托我跟你们说声抱歉。”
    荀西丛刚一动嘴，万允礼就从另一边车门跑下来，热情地道：“客气什么，有计老师在，我们和旋天就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荀西丛闭上了嘴，垂眼盯着地上的碎石子。
    幸好胡欣在楼上听到车声，很快就出来了，两个经纪人一碰面就进入了商业状态，互相寒暄起来。
    没了旁人的打扰，荀西丛站在计绯身边，停顿了一下，才道：“老师今天专门打扮过？很少见你这么穿。”
    计绯张开手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荀西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嗯，好看。”
    也不是说平时不好看，计绯的日常穿衣风格很休闲，整个人的状态都是自由松弛的，让人想不起来留意她的外形，只觉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很舒服。
    荀西丛在电影里看惯了她的各种扮相，生活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温柔亲切计老师，猝不及防换了个形象，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他的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
    计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抱怨道：“刚才啾啾在帮我拍照，说是发微博还是换头像来着？反正就是要我打扮得冷酷点，当个无情杀手，巩固一下怼黑子的冷酷形象……什么叫做冷酷无情怼黑子？我明明是在很客气地跟他们沟通交流！”
    看着忿忿不平的计绯，荀西丛的笑容油然而生，“没错，老师说话这么客气，怎么能叫做怼人呢？”
    得了专业人士荀顶流的认可，计绯的气就顺了，“进去参观参观？外面看着有点破，里面是前两年刚装修过的。”
    她边说边往里走，还抬手拽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
    链身是皮绳材质的，下面挂了叮叮当当的好几个金属坠子，可能是绳子材料不好，她脖子上被磨红了一片，荀西丛拉住她，蹙眉道：“项链戴着不舒服？取下来吧。”
    “是吧，我就说这个戴着很难受，啾啾非说这样比较好看……”计绯反手去解链子上的卡扣，那弹簧扣不好弄，她摆弄了一会儿，看起来有点费劲。
    荀西丛抬头去找胡欣，但两个经纪人聊着聊着都把他们忘了，自顾自地进门去了，荀西丛犹豫两秒钟，道：“我帮你吧，冒犯了。”
    计绯都快把自己勒死了，一听就如获大赦，“快点快点。”
    荀西丛小心地拎起卡扣，不触碰到她的皮肤，精准快速地摘下项链递给她。
    如同撤掉枷锁，计绯瞬间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谢啦。”
    她接过项链就继续朝前走去，荀西丛留在原地，闭眼揉了揉眉心，揉掉了那点不合时宜的杂念。
    一个天天都在内耗自己的人，一个依赖着计绯的能量来治愈自己的人，胡思乱想什么呢？
    计绯刚走出几米远，就发觉他没跟上来，立刻返身回去，“怎么了？”
    听说有人和朋友们同行的时候从来不敢停下来系鞋带，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停留在原地等他，计绯不假思索的回头一下子安抚住了荀西丛空荡荡的心，他压下灵魂贪婪的躁动，神色如常道：“眼睛有点疼，可能有点用眼过度了。”
    计绯咋舌，扯着他的衣角就往里走，“欣姐办公室里常备着眼药水，我去给你拿瓶新的……你自己多注意点，用眼过度容易发炎，到时候很难受的，一个人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事业成功的成就感都要打半折了。 ”
    荀西丛温顺地被她拽着走，“你说得对，最近事情太多了，过后我会好好休整几天的。”
    “你也就嘴上说说了，”计绯摇摇头，“你们这种奋斗族就是这样的，说是要好好休息，实际上连放假的时候都是在备战，一个电话就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了。”
    荀西丛顿时哑然，因为被计绯说中了。
    有人喜欢奋斗，有人喜欢咸鱼，各有各的人生通关模式，计绯无意改变他，不过荀西丛在他的工作团队里占据主导地位，阿酷他们说的话估计也不管用，计绯就仗着长辈的身份多唠叨了几句，说不定能让他注意一下身体。
    今天是工作日，但旋天传媒的小楼里也显得有点冷清，计绯带着荀西丛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其实公司本身签的演员不少，但大多数都在外拍戏，没戏拍的那部分人又去忙董姿和周浩凯的那部自制家庭剧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文职留守大本营，还是黄湛专门叫回来负责《人间小暖》这个项目的，此时都跟着胡欣到会议室招待万匀礼去了。
    计绯没去找他们，而是直奔胡欣的办公室，先给荀西丛找一瓶眼药水再说。
    荀西丛跟着她，嘴里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不差这点功夫。”计绯熟门熟路地在办公桌下面翻出一个医药盒，找出眼药水的盒子，研究了一下它的保质期。
    荀西丛没进去，倚在门边看着她忙来忙去，忽然唤道：“老师。”
    “嗯？”计绯随口应了一声。
    荀西丛缓声问：“以后……你会有很多学生吗？”
    计绯苦了脸，“你这个学生还没出师呢，就幻想着当大师兄了？”
    荀西丛静静地望着她，“没，就是好奇你会不会大开师门广纳贤才。”
    计绯想象了一下桃李满天下、天天要上课的场景，霎时间打了个冷战，“别了吧，少而精的道路才适合我这种懒鬼。”
    荀西丛低下眼眉，笑了笑，辨不明其中的情绪，“这样啊……嗯，也挺好。”
    人能收获的东西是有限的，得到这个便会失去另一个，他从小就懂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不会贪心，也不能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