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公路片是很辛苦的。
    听白羚羊说演员要去考三轮车驾照就知道了，主角不仅需要亲自开着三轮车跑来跑去，还要学习一手娴熟的煎饼手艺，不可能靠着替身或者镜头借位来完成大部分的镜头，而且公路片最大的卖点之一就是沿途的山川美景，没法利用搭景或者特效来解决问题，整个剧组都必须扛着设备到处去取景，在戏外把戏里的旅途走上一遍。
    从剧本来看，主角这一路上也挺折腾的，一下子翻车摔了个狗啃泥，一下子暴雨淋成了落汤鸡，请个普通演员可以随便造，请个资方爸爸过来，感觉都不好意思把他往泥里按啊！
    荀西丛叹了口气，“能不能吃苦这种事太难证明了，我就是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都没有用。”
    怎么样叫吃苦？有些演员觉得扮一下丑就叫吃苦，有些演员觉得擦破皮也叫吃苦，荀西丛录了那么多年的《小暖》，见多了艺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欣赏田园风光，镜头一关就在那里吐槽饭不好吃床不够软路太颠簸，回头也在宣传自己为了帮助乡村振兴而不辞辛苦地奔赴万里，在山区散播属于自己的那份小小的温暖。
    而且能吃苦也不算是什么优点，平时也没少见演员声称自己在拍摄过程中多么努力多么敬业，甚至敬业到直接医院一轮游了，把粉丝们感动得眼泪汪汪，撕心裂肺喊着哥哥姐姐辛苦了，然而普通观众定睛一看——他喵的演成这个鬼样子，我上我也行啊！
    “如果他们确定不找你来演，你会投资这个项目吗？”计绯好奇地问。
    荀西丛蹙起眉头，“那他们必须得找一个有能力的导演或者是演员来镇场子，不然做项目评估的时候很难给出一个高的预算，他们工作室没做过院线电影，白老师的作品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双方就是处于胶着状态，荀西丛的公司还没确定要不要投资这个项目，剧组的组建工作也在进行中，很多事情是没有钱就推动不起来的，比如投资金额能决定花多少预算来请导演和演员，可是导演和演员的级别又决定了资方这边的预算。
    计绯猜测白羚羊工作室一开始找上荀西丛的投资公司，也没想过会把后者的老板招过来，他们想的是荀西丛年纪轻轻好忽悠，可以先把投资拿到手，再请一个类似庞宛轩——《今日蜃景》中和计绯搭档的男主角——那样的演员来扛票房，当然，庞宛轩本人是请不起的，只能请个低配版的那种。
    然而依照这个项目的配置，想请好演员都是比较困难的，因为演技好的演员片酬高，不一定看得上这个项目，演技一般的演员演得不好，上映后的票房也很容易扑，热度和演技适中的演员需要好好挑一挑，就看他们能不能找得到了。
    荀西丛的毛遂自荐让白羚羊他们很纠结，一旦试镜成功，那他不但会成为出钱的金主，也可能是整个剧组最大的咖，钱到位的同时麻烦也到位了，只要他们工作室拍电影的初衷不是纯粹奔着捞钱来的，难免就会担心荀西丛把剧组变成了他的一言堂，更何况他们也不确定他能否胜任这个角色……
    计绯在家看荀西丛演过几段，平心而论，没有好到让人觉得顶呱呱，但也不至于说他接不住这个角色，荀西丛这两年攒了很多经验，也有心想要磨练自己的演技，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等到真正开拍的时候是问题不大的。
    不过计绯不知道白羚羊的评价标准，也不可能跑去她面前打包票，只能坐等荀西丛怎么去打动对方了。
    “你很想演这个角色吗？”计绯问。
    荀西丛想了想，“我挺喜欢这个剧本的。”
    这是一趟冲动的旅途，主角不急于抵达目的地，他似乎只是想给自己一个逃离小镇的理由，三轮车慢悠悠地碾过长路，每到一个地方落脚，就在那里摆摊卖煎饼攒路费，然后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风景。
    荀西丛觉得很符合他当下的心态，因为他这一两年里也是这么慢慢整理自己的情绪的，白羚羊的剧本也没那么悬浮，主角在路上不会有刺激的艳遇、疯狂的酒醉和迷幻的朝圣，他只是默默地一路往前走去，路过人间烟火，路过湖川山色，有旅行的窘迫，也有旅行的自由。
    白羚羊并不美化在路上的美好，主角会为旅行中耗费的钱财而感到心痛，一度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要掉头回家，也因为某个城市的美好而考虑过在此地停留，荀西丛很喜欢剧本中这种旅行的氛围，淡淡的伤感，淡淡的平静，淡淡的勇气，然后平淡地走到终点处。
    他在旅行，他也在生活，而不是为了逃避生活去旅行。
    先前讨论项目投资的时候，荀西丛看过剧本的大纲，知道一个大概的结局，如果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这部戏的主角戏份比重很大，即便只能演到计绯眼中的八十分，都会对他的转型之路很有利，这不是一部能大爆的片子，但也不属于文艺片，画风比较轻松温暖，甚至可以放在春节档跟着大佬们喝口汤，让观众们跟着主角一起去体验路上的风景。
    荀西丛已经有几部电影配角做保底了，如果想要争取主角戏，要么是去找专门吃流量饭的大片，质量就难以保证了，要么是找比较靠谱的小项目来挑大梁，这就是一个碰运气的过程了，他跟万匀礼最近在筛选合适的剧本，这部公路片在票房上的优势不大，却是他目前最喜欢的一个本子。
    计绯点头表示明白了，“最快也要等到年后才能定下来吧？”
    荀西丛回忆了一下，“好几个取景地的景色都是有时效性的，错过了就要重新勘景了，他们想赶在四月中旬之前开机。”
    “那时间也不多了……”计绯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想争取这个角色，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努力吧！”
    荀西丛：“嗯？”
    计绯大手一挥，“走，先去报个名考三轮车驾照，再去报个小吃班学摊煎饼！”
    荀西丛：“……”
    好吧，学了也不亏，回头去流坡县给计家爸妈露一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