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程建国在兴南县委和周严具体谈了些什么。
    只是据兴南县委的工作人员说，当时程市长来的时候是怒气冲冲的，走的时候却是眉开眼笑。
    离开时还和门口的保安开了句玩笑。
    然后，这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收费站被兴南县收回，丰泰路桥被抓的人很快被放回，银行账户也很快解冻。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因为偷税漏税，丰泰路桥被税务机关处理，罚酒三杯，交了二十万的罚款。
    很快，丰泰路桥的兴南分公司注销。原来的办公地，换上了丰泰路桥兴南办事处的牌子。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想用这件事敲打周严的谢平都始料不及。也同样好奇周严和程建国到底进行了怎样的“交易”。
    直到很久以后，秦国勋按捺不住，向周严问起时，总算才弄明白其中的玄机。
    “你以为是我用了什么手段安抚住了程建国？别开玩笑了！”
    “这都是程市长自导自演的。他已经知道我们对丰泰路桥动手，但依然还是来找我，从那一刻起，他就准备妥协了！”
    “之所以来时表现的怒气冲冲，走时喜笑颜开，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种态度上的反差，以及后面全盘接受县里的处理，就是让外界以为是我暗地里给足了补偿的结果。”
    “这样一来，既保住了面子，又不会得罪我。而且于情于理，我都算欠他个人情，总是要找机会还的。”
    “老狐狸啊！会算计，也能忍！只要他不说，我不说，那外界就默认我和他是一伙的。莫名其妙的，他也就和王省长扯上了点关系。”
    “经济上吃点。算了，其实经济上也没吃亏！交通局归他分管，以前没给的拨款，后面肯定得给。说起来，他最后还赚了......”
    听完周严的解释，一向自认聪明的秦国勋久久无言。
    周严和程建国两人互相揣摩，互相利用，再一起心照不宣的揣摩利用别人的揣摩。一件小事上的心理交锋，就够一般人琢磨很久。
    “唉！活了四十多年，我第二次觉得自己很单纯！”秦国勋有点挫败感。
    “没关系，反正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以及第无数次的。”周严无良的“安慰”。
    “使人成长的从来不是年龄，而是吃过的无数亏，走错的无数条路，挨过的无数毒打。所以，老秦，偶尔单纯一下，其实不是坏事。”
    秦国勋默然。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县委副书记身上，有着某些和他年龄不符的沧桑感，嬉笑怒骂看似恣意，却又时刻对这个世界保持着警惕。
    因为收费站引起的兴南县各职能部门整顿，并没有因为丰泰路桥雷声大雨点小的抵抗结束而结束。
    从交通局局长被停职调查开始，水利局，农业局，教育局，环保局，短短一周之内，兴南县几个实权部门的一把手被处理。
    一向低调的纪委书记朱鸣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让很多人这才想起，人家纪委书记，那也是响当当的强力人物，不作为混日子时，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可一旦发威，谁还敢小看人家半分？
    不过这又是一桩迷案，朱鸣沉寂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又活跃起来了呢？
    同样活跃起来的还有陈方勇。这次被戏称为“兴南整风”的行动中，陈方勇被任命为整顿小组副组长，并兼任交通整治专班负责人。
    不但参与各个职能部门的工作作风整顿，还上山下乡，带着一帮武装部干事到处去查村镇的设卡收费行为。
    在丰泰路桥被处理两天后，兴南县最大的渔船管理公司，远发公司被查封。副总经理林宏被拘留，罪名是非法交易，强迫交易。
    远发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叫孙前，三泰市政府秘书长孙照奎的儿子。
    另一家渔船管理公司见势不妙，直接宣布内部整顿。几天后宣布股份转让，由县农业局下属公司接管。
    这家公司牵涉的是市财政局局长房龄海。
    对于兴南这次发疯似的整顿，在官场和民间褒贬不一。官场上大多数人觉得周严是仗着有靠山，胡作非为。
    但你再有靠山，得罪的人太多，又这么肆无忌惮，迟早会跌个大跟头。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周严这样不管不顾的做法，纯属作死。
    但在民间，尤其在兴南老百姓中，周严的口碑却越发的好了。
    本来就是街溜子式的亲民形象，这一番整顿职能部门，虽然老百姓其实并没得到什么实惠，但人心就是这样，家乡情结，乡土观念，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
    兴南收费站这类地方，被三泰市的人把持，兴南人就是觉得不爽。有一种被人欺负的感觉。
    如今收归县里，虽然该交的钱还是要交，但就是扬眉吐气，钱交的心里也痛快。
    兴南的普通公职人员，则喜忧参半。
    一方面有消息说，县里要提高公职人员待遇，这固然让人高兴，但另有消息说，整顿将会继续，从领导逐步延伸到基层，以前那种悠哉悠哉的日子恐怕将一去不返。
    不过别人怎么看，对周严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也没时间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严现在是兴南，三泰两头跑，当起了“掮客”。
    很快，西司科技与三泰市政府签署协议。将在三泰市银桥区投资两亿，建设江北第一家省级互联网科技产业园。
    前两年互联网泡沫的破灭，一大批互联网企业被淘汰。能够剩下来的，基本都是有实力，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
    随着经济形势的改变，网络科技的进步，互联网经济再次受到重视。三泰市在这个时候能争取到西司科技的投资，算是出了一个大风头。
    何况，西司科技那个尽人皆知的背景。
    江南各市依托沪上，在这方面发展较早，倒还无所谓。但江北这几个相对落后的城市，对此可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外加不服气。
    无论从哪方面条件衡量，这个科技产业园也不应该被三泰这个经济垫底，各方面都没什么竞争力的“穷地方”抢去。
    但不服气也没办法，谁让三泰有个叫周严的县委副书记呢！
    人家西司科技是认人不认地方，有钱任性。
    三泰市一间咖啡厅内，周严瞪大眼睛：“你们又拿了一轮风险投资？互联网这么容易骗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