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川穹的话，叶听寒猛地回头朝方韶看去，眼底神色复杂，有些不敢置信。
他从未见过任何与母亲有关的人。
母亲这两个字好像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彻底消失了。
此刻却得知眼前的女子是自己母亲身边的侍女，叶听寒心中情绪复杂，看向方韶的目光变得僵硬。
他怕在对方的眼里看见憎恨、厌恶之色。
那就好像在说，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是他抢走了母亲的毕生修为才导致母亲无力抵抗。
站在帐篷内，方韶目光径直掠过叶听寒，看向的川穹神色冷厉，高声怒斥道:
“川穹你竟敢造反，谋杀域主！”
方韶什么都没问。
无论事实如何，厉莫北都得是死在川穹手中的才行。
她一定要让娘娘的孩子安全离开。
叶听寒听得怔住。
川穹却是止不住地冷笑：“方韶，你还当自己是域主的宠妃呢？”
“我以为你多少有点脑子，没想到是我高估你了。”
“外面现在都是我的人。”
“我，就是异域的域主。”
方韶袖中的录像悄悄闪烁着光亮，对着川穹，将对方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下来。
“呵，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方韶冷笑，甩手将袖中的录像石送到帐篷外，在方韶灵力的保护下一路升至高空。
录像石中记录到的声音和场景全部被放大出来。
“川穹你竟敢造反，谋杀域主！”
“方韶，你还当自己是域主的宠妃呢？”
“我以为你多少有点脑子，没想到是我高估你了。”
“外面现在都是我的人。”
“我，就是异域的域主。”
川穹的模样、声音，不断地重复播放。
方韶勾唇，歪头挑衅看回气急败坏的川穹：“外面都是你的人，那整个异域呢？”
“也都是你的人？”
外面的人不明所以不敢擅自行动，导致那录像石一直安然无恙地在空中反复播放，声音传得极远。
“你找死。”
川穹黑着脸朝两人甩出一阵毒雾，让帐篷的视线都变得狭隘。
方韶都知道川穹此举不过是为了避免她阻止他去毁灭那个录像石。
可是方韶目光往身前移去，落在叶听寒身上。
她才不会管川穹或者是异域到底会乱成什样，那都是之后的事。
她现在只想送公子离开。
方韶快步走到叶听寒身边：“公子，我确实是娘娘身边的侍女。”
方韶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叶听寒，一时感慨万千，许多想说的话都在看见叶听寒胸口那个血窟窿时化为一句：
“我先送您离开。”
叶听寒侧过头，剑眉微拧，有些不解方韶的行为。
“他知道了您的身份，肯定会想要利用您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此人奸诈诡计多端，手段歹毒，公子您先离开。”
方韶低头看了眼自己手心的玉简，旋即毫不犹豫地塞入叶听寒手中。
“这是传送玉简，里面复刻了异域的地图，可以直接离开异域。”
叶听寒眉心拧得更深，将玉简推回方韶手中，声音冷静：“我不需要。”
他既知道了母亲体内的毒和川穹有关，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而且小灵已经成功将蛊液送到川穹身上了。
所以虽然修为有差距，但叶听寒并不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方韶却根本不听叶听寒的话，直接开始向手中的玉简输入灵力。
面对叶听寒，她心中一直有些愧疚。
这些年她多少都了解到他过得很难……
可她，更想为娘娘报仇。
方韶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想起自家娘娘时声音又变得温柔：
“公子，娘娘一直都很期待您的到来。”
只是可惜……若娘娘还在，公子肯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方韶不欲多想，只语重心长道：“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去一个让自己幸福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
叶听寒表情生硬，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一贯不会回应别人的善意。
因为很少遇见。
玉简生效，方韶立刻将玉简以灵术绑定在叶听寒身上，叶听寒的身形一阵闪烁。
方韶:“不管这些人别人说过什么，公子您只要记住，娘娘是真的很爱您的。”
川穹人销毁录像石回来时，叶听寒刚好消失在一片紫色毒雾中。
片刻之间就想明白了方韶的目的。
“你倒是忠心耿耿。”
方韶不答反问，“你以为厉莫北就是真的信任你吗？”
圣堂在异域的地位仅次于王室，厉莫北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川穹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他如今不过就是一捧骨灰。”
说着，川穹耳尖微动。
不远处都是因着录像石的内容而匆忙赶来的人群，嘈杂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
想到那些烦人的家伙，川穹心中火越来越大，伸手冲方韶攻去：“你先下去陪他吧！”
方韶闪身避开，旋即掏出一个金色铃铛轻晃着。
‘叮铃铃’
铃铛声清脆悠远。
川穹身形僵住，目光震惊：“金铃竟然在你手上！？”
异域中曾有个传说，
异域的最强者是一个毒人，一人可敌万军。
那毒人谁也不理，只应铃声。
“哈哈哈，厉莫北真是愚蠢，竟被一个女人哄得团团转，白白丢了性命。”
难怪他没在厉莫北身上发现金铃的踪迹，他还以为金铃毒人的存在只是个传说。
“废话真多。”方韶运起灵力抵御周围毒雾。
川穹却是挥袖，丝毫不露怯色：“你真以为仅凭一个莫须有的传说就能杀了我？”
“什么毒人，我活在异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还真以为拿着一个破铃铛就能当剑使了。”
方韶勾唇：“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噗嗤’一声。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川穹身后，伸手直接贯穿川穹的身体。
那人头发杂乱，皮肤青乌溃烂，身体冒出的毒气比帐篷内的毒雾浓郁百倍不止。
冒着毒的指甲上滴答流着血液。
“你——”川穹不敢置信地低头，“什么时候……”
川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开始抽搐起来，瞳孔溃散，皮肤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变得褶皱，然后开始溃烂。
“怎么可能……”
身为圣堂的堂主，川穹对各种中毒的模样再了解不过。
可他早是万毒不侵之身，怎么可能中毒？！
方韶也有些诧异，她寄希望于毒人能杀了川穹，却没指望利用毒去对抗川穹。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川穹早就百毒不侵。
他自身的存在就是毒。
*
另一边，在传送阵法中不停穿梭的叶听寒心情复杂，沉默不语。
小灵待在叶听寒肩上也是神色懊恼，心有不甘。
“明明已经解掉那个老东西身上的毒了，接下来再给他下毒就可以杀掉他了！”
“大哥哥，那个……”
小灵刚想问刚刚那个女子为何要送走他们时，一抬头却看见叶听寒的脸色并不好，便悄悄闭上了嘴息了声，乖乖待在叶听寒肩膀上。
这才注意到叶听寒胸口又开始流血的伤口，目露担忧。
它只会解毒，不会疗伤啊！
不知过了多久，叶听寒和小灵终于在最后一个阵法的传送下到达一望无际的海面，彻底离开了异域。
叶听寒抬眸朝天边的夕阳望去，手中的玉简忽然有了反应。
“公子放心，川穹已死。”
在空中投出最后八个字后，玉简在叶听寒手中化为灰烬，落入海水中，不留痕迹。
叶听寒垂眸朝海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晶莹看去，“小灵，我先送你回去吧。”
“先送我回去？为什么？大哥哥你要去哪儿吗？”
“嗯……”
叶听寒话没说完就遭到了小灵的果断拒绝，“那不行。”
“主人说了让我保护大哥哥的！”小灵语气坚定，“大哥哥你先去你要去的地方，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去主人那儿吧！”
“难道大哥哥你不准备回主人那儿了吗？”
听小灵忽然这么问，叶听寒脑海中突然浮起顾瑶的模样，开心笑的、被人惹得生气皮笑肉不笑的、被人蠢到无语的、心满意足吃东西的、幸灾乐祸看戏的、气势汹汹打架的……
眼中猩红之色逐渐褪去，叶听寒心底失笑，以前没觉得她表情这么丰富呢。
都怪好看的。
叶听寒勾唇答道：
“回。”
“当然要回。”
说完，叶听寒一时有点恍惚，虽然身在漂浮不定的海面上，但——
他好像也是有处可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