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副老样子，可惜了。”眼看着方寒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盛，“牧野”摇头叹息。
    它叹息，并非因为战天选择了这种自我牺牲的方式。
    它只是在惋惜，方寒的出现实在是太晚。
    如果这个人族小辈早一些年出现，它可能是活不下去的，但是战天却并非毫无希望。
    方寒的天赋确实逆天，比它，比战天都要妖孽。
    可是能做到这般隐忍，在此绝地无数年，就为了今天这一战。
    期间战天数次暗中出手，只可惜最终熬下来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有点意思。”当方寒身上的气息稳定下来之后，龙霖这才传音而至。
    他立身于虚无世界，静静地看着方寒跟战天合一。
    另一边，牧野的情况就要差不少。
    虽说反正都是死，那位兽族强者，却没有选择跟战天一样的方式附身在牧野身上。
    以牧野的修为体魄，根本就承受不了战天这种形式的附体。
    “你也很有意思。”方寒，不对，此刻应该说是战天抬头。
    毕竟此刻的方寒，将神识藏于识海，主动让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藏身迷失绝地无数年，战天从来没想过，世上竟然有这么完美的肉身。
    四肢百骸中传来的生机，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早在四五千年前，他自己的肉身就因为那些煞气的侵蚀，早就没有了太多生气，所以他才不敢肆意出手。
    必须得有一定的击杀龙霖的把握，他才决定跟这尊兽族强者一起发动攻击。
    识海中的方寒，分明“看”到一个天资盖世的青年，重新出现在这世间。
    “老猴子，你且先恢复点力气。”战天给“牧野”传音，自己手中则是出现一柄三尺青锋。
    它并非方寒的战剑，而是战天自己的佩剑。
    它的名字，亦为“战天”。
    他能够以性命为代价，将方寒的力量暂时拉到半圣之境，却不可能在瞬息间将诛仙、灭神二剑，提升到半圣巅峰层次。
    战天一步踏出，浑身气血翻涌。
    此刻的他，无需再去在意一丝丝气血能量的消耗。
    他踏着虚无空间而动，一步便来到了龙霖的身前。
    长剑挥击，虚无世界内的空间，都仿佛要破碎一般。
    龙霖眼神微眯，此人只是换了一具新肉体，力量就拔高了近五成。
    他挥剑迎击，却被一剑斩退不知道多远。
    虚无空间的距离感，方寒没办法把握。
    另一边的“牧野”，却是一刹那瞪大双眼。
    它借助这个年轻人族的肉身，只不过是因为它自己的肉身即将崩溃。
    借助牧野的肉身，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巅峰力量水准。
    有了新躯体之后，此前二人联手之下，都只能勉强抗衡的龙霖，此刻完全落在下风。
    战天一人，就压着龙霖在暴揍！
    身在虚无世界，方寒其他的很难感受。
    却发现无论是龙霖还是战天，周身都覆盖着一种特殊力量。
    那是……领域之力！
    想要真正行走于虚无世界，且在这个世界大战，领域之力不可或缺。
    走到半圣巅峰的三大强者，自然不缺这方面的领悟。
    二人的出手速度太快，哪怕这是自己的肉身，方寒也很难理解他们的攻击手段。
    他能去感悟的，只有一直覆盖在周身的领域之力。
    那种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方寒明明能清晰地感应到，但是却完全无法理解。
    那种感觉，就好似一个快要被饿死的人，看到了无数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可惜它们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明明是唾手可得的距离，却如同隔着山海。
    谁说观摩高阶强者战斗，可以获得无尽好处的？
    方寒身在其中，都没能看明白一星半点儿。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头晕眼花。
    他们二人的战斗，他但凡是没有走到真灵四五转乃至以上层次，怕是都很难看懂。
    说来繁琐，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战天压制龙霖整整半炷香的时间，从他出手的那一刻起，对方就没有了丝毫还手之力。
    然而当方寒努力去记忆领域之力的感觉未果之后，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战天强势出手这么久，都没能伤到龙霖分毫。
    他那强力的输出，仅仅是起到了一个“压着对方打”的错觉而已。
    是的，错觉！
    龙霖此人明明被战天全面压制却没有丝毫慌乱，他表现得太过从容了些！
    这样的人，是最恐怖的。
    他们在被对手突如其来的爆发压制时，没有太多的慌乱。
    从容应对，收放自如。
    那是因为，他们有着一般强者没有的底气。
    因为他们足够强大！
    他有信心胜过战天！
    方寒之所以会这么了解，那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从他踏出晋山之后，面对同境强者时，无论对手多么强大，他都是这般。
    他不断积累自己的底牌，从不轻易让人摸清自己的老底。
    无论对方如何爆发，他都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此刻的龙霖，便给了方寒同样的感觉。
    另一边的“牧野”，好似也看出了不对劲。
    经过这半炷香的调整，它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老战，我来助你！”
    “牧野”一声大喝，而后便杀了过来。
    本就被战天压制的龙霖，再加上“牧野”的围攻之后，终于不准备再玩下去了。
    牧野手中一根长棍砸落，势大力沉的一棍，若非在这虚无世界，直接能把虚空砸到爆碎。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击，却被龙霖身上冒起的灰雾挡住！
    灰雾化作一只巨手，抓着长棍一甩，“牧野”便倒退出无尽的距离。
    “你们好像弄错了一件事。”龙霖的声音传来，“你们觉得这个小辈斩尽了那些煞气，我就没办法再使用它们了吗？”
    这是神念传音，虚无世界一片寂寥，正常的声音是不可能听得到的。
    远处的“牧野”脸色一片铁青，就是这种诡异的东西，害得它变成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方寒花了那么多天，才将这玩意儿清理掉，结果此时龙霖心念一动之间，竟然又释放出如此规模的煞气！
    那只煞气大手，足足有数十丈之巨，尤其是那如同实质的煞气浓郁度，简直是骇人听闻。
    战天的眼神也是微微一眯，显他也没想到这一幕。
    别说他们，身为清理过那些煞气的当事人方寒，也是一阵心悸。
    那些煞气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如此诡异的玩意儿，龙霖竟然可以量产！
    他原以为这些玩意儿，是被龙霖花费无尽岁月积累起来的。
    “前辈！”方寒试图沟通战天。
    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战天好像感知不到。
    为了能让方寒尽可能少受到损伤，战天早就已经将他的识海封禁，所以此刻他压根儿就没办法传音出去。
    没有他的剑意镇压，这种满是不祥与诡异的东西，将成为战天跟“牧野”二人最大的威胁。
    “来吧，过来受死！”龙霖的声音传来。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在龙霖整个人出现在战天身旁时，那无尽的灰雾也跟着笼罩而至！
    此刻的龙霖，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煞气。
    战天手中战剑连斩，试图将它们斩灭。
    依靠他强大的实力，确实将不少的煞气磨灭。
    可是他斩灭的那一点儿，都比不上龙霖释放的煞气中的一成。
    煞气将战天笼罩，连带着刚刚杀回的“牧野”，也同样陷落在其中。
    “老战，这怎么打？”“牧野”发出怒吼。
    他们两个潜伏这么多年，此刻就像是两个笑话。
    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却没想到无论怎么等，都没有用。
    战天没有回应，他在疯狂施展手段，想要尽可能多地磨灭那些煞气。
    在龙霖的主动操控之下，这些煞气的威能，可不是方寒当时面对的那般。
    在眼下这样的煞气围攻之下，方寒怕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会被它们侵蚀成干尸。
    两大强者身在这无穷无尽的煞气之中，疯狂搏杀。
    可惜，随着时间越往后移，这片虚无空间都仿佛要被煞气侵蚀。
    看着眼前的情况，方寒心中那叫一个急啊。
    他的两大剑意全部蕴养在识海，此刻识海被封禁，它们根本就出不去。
    没有自己的帮忙，战天二人光是应对这些煞气，都得喝上一壶。
    偏偏这个时候，龙霖好似也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他挥剑出手，战天跟“牧野”二人，很快便染血。
    这种情况下，方寒只能借助他作为这副身体的主人，希望诛仙跟灭神双剑能够被他感应到，然后出手。
    它们两个作为杀戮、毁灭两大剑意原本的蕴养之所，多少还带着一点剑意之力！
    方寒全力沟通之下，又是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两柄战剑终于有了感应。
    它们自主透体而出，迎向了那无尽的煞气。
    只一瞬，还不等它们磨灭多少煞气，就被煞气的恐怖威能侵蚀。
    方寒吐出一口老血！
    而作为身体实际掌控者的战天，也跟着吐血。
    两柄战剑回到方寒体内。
    只一瞬，灭神剑神光黯淡，宛如被埋在地底千百年，终于被人挖出来的古物一般。
    而诛仙剑，此刻神光彻底消散，若非方寒收的及时，它可能会成为他第一柄被毁去的战剑。
    “小子，这种场合你怎么能出手。”莫名受伤，而且还是内伤。
    战天此刻也是有些无奈，他小看了方寒的决心。
    “前辈，您要是再畏手畏脚，我们就死定了！”终于能跟战天正常交流，方寒松了一口气。
    至于他两柄战剑威能大损之事，此刻也没时间去计较。
    “小子，你在取笑老夫？”战天的声音传来。
    他此刻都已经在拼命了，恨不得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哪还有畏手畏脚之说！
    “您现在既然用了小子的肉身，那便莫要有太多顾虑，小子的这两大剑意，您尽管用便是。”方寒心念一动，战天的身上便有杀戮、毁灭两大气息在弥漫。
    “小子，我若失败，甚至有那么一丝的失误，你这万古罕见的剑意，怕是会就此万劫不复！”战天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您要是败了，我小命都没了，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方寒差点就要骂娘。
    您老，能不能别这么迂腐！
    战天这样的顾虑，说好听点是不想让方寒受到太多损伤。
    说难听点，那就是过分憨厚。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作甚。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方寒从来不认为，他身上的这些好东西，全都是必然不能失去的。
    真要到了弃车保帅的那一步，无物不可舍弃！
    方寒的气势，让战天惊呆了。
    万古罕见的毁灭剑意，到了方寒口中竟成了身外之物。
    “前辈，您要是真的想带着晚辈活下去，那么接下来就听我来指挥！”方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巅峰半圣的对决，他不可能干预。
    可是他能出主意啊！
    “您这样……”
    随着龙霖的攻势越来越猛，“牧野”那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再被对方来几下，它的这副肉身就得崩溃。
    就在这个时候，两道清越的剑鸣声，仿佛自它的神魂深处响起。
    而后这位凶兽一脉的巅峰半圣，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战天一剑斩出，赤、墨二色剑意之力包裹着他的剑气，一剑将整个煞气笼罩区域，斩成了两半！
    这便是真灵九转巅峰的半圣，运转自己剑意的威能吗？
    那一剑之威，因为识海封禁被解开，方寒感应得更加清楚。
    这一剑斩落，怕是能直接灭掉一座将部巨城。
    不，若是没有宇圣那种级数的人物抵挡，这一剑下去整个临江城都能化作飞灰！
    方圆百里之地，生灵寂灭，万物寂寥！
    这一剑落下，龙霖口中发出一阵爆鸣。
    可惜这是在虚无世界，没有人听得到他那种无知且不甘的怒吼。
    “老猴子，你先出去。”战天给“牧野”传音，“这小子说，如果可以的话，留下他兄弟一命。”
    “啥？”听到这话，“牧野”一脸茫然。
    老子都快死了，出去待着作甚，在这里帮着挥几棍子不香吗？
    “老猴子，你再不走，我可不保证不会把你误砍了。”战天随手挥出一道剑气，直通现世之中。
    “滚！”战天低吼一声，“牧野”一个激灵竟然真的走了出去。
    随着“牧野”走出去，战天的脸上显出一丝疯狂之色。
    “没想到，我战天死之前，竟然能感受一把逆行伐圣之力。”战天的声音在龙霖耳中响起。
    什么鬼？
    逆行伐圣？
    他们二人都处在真灵九转巅峰，哪来的圣？
    就算他龙霖足够逆天，有煞气加持，几乎可称圣人之下无敌。
    却也不敢自称逆行伐圣。
    “别看了，你还不配称之为圣。”战天不屑地撇嘴。
    身怀之中不祥之物，龙霖想渡过圣劫难如登天。
    天地意志，怕是不会轻易让这种诡异玩意儿成圣。
    “战天，你在口吐什么狂言！”龙霖低吼。
    “我燃尽真血，享超凡之力……斩你如屠鸡宰狗！”战天低语。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两句。
    他口中的超凡之力，便是杀戮与毁灭两大剑意。
    若非迷失在这处绝地，成圣对于战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他就是身陷于此，此生再无成圣的可能。
    然而世事无绝对，他不会因为时运不济而自怨自艾。
    相反，此刻的他极尽升华，与真灵境拥有了伐圣之力。
    圣人之下逆行伐圣，万古以来都不曾有过。
    他今天，却体验了一把这种感觉。
    可惜，对手不是一尊真正的异族圣人。
    不知道这小子，日后能不能达成这一壮举。
    战天一剑斩出，无尽的煞气湮灭，又有数不清的能量，灌入他的体内。
    这个小子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既然如此，我战天再送你一场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