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二人都在这场论道当中收获匪浅。”郭京嘴角含笑。
    张虚靖此时此刻望着郭京的眼神当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持续了整整一夜的论道。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能够看得懂郭京张虚靖二人有没有真材实料。
    其中尤其他们对对方的感觉最深。
    张虚靖在这个时候心中微微有些感叹。
    他看着郭京的模样。
    明明年纪也不大，甚至才刚刚加冠。
    可是却对道之一途有着这么深的理解，如果是自己在郭京这个年纪的话，也许甚至都比不上郭京呢。
    张虚靖摇头感慨，却没有说自己的感慨什么。
    郭京心中顿时一定。
    张虚靖这次应该是相信自己的虚实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迎来如此试探。
    说句实话，这整整一晚上的论道，虽然让他也感觉收获匪浅，但也确实都快把他肚子里面知道的那些理论知识给掏空了。
    论道又不是问别的东西。
    但凡稍微偏点题都容易出事。
    郭京跟着扯了一晚上，都感觉自己稍微有些虚脱。
    但他还不能这么表现出来。
    郭京心中有些赞叹。
    张虚靖不愧是虚靖先生。
    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我不如你。”张虚靖回想起来郭京在最后总结的那一套精妙理论，越想越觉得心悦诚服。
    以他自己现在所学到的知识，都没有办法很好参悟明白。
    之前的时候他还在想，郭京没有师承到底是从哪个山里来的骗子。
    可现在想来。
    大概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师承何处吧。
    张虚靖也没有因此觉得懊恼。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学的东西还不够多，对于道懂得还不够深入。
    否则也不会如此。
    张虚靖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心神激荡，忍不住起身长拜。
    “这一场辩论是我输了。”
    “多谢道友在这场辩论当中给我提的醒。”
    “如今我已经感觉耳目新明。”
    “道友所说的道精妙绝伦，让我有了更加深入透彻的理解。”
    “这一拜是我应该的。”
    郭京连忙起身搀扶。
    他扶起来张虚靖。
    “道友不要太谦虚了。”郭京也感叹着说，“和道友说了那么多，我心中对于道的理解也变得更深了，这一次我们是双赢的，如同我刚才所说，没有谁输也没有谁赢。”
    偏偏他这么说，还更加显得他不慕名利。
    张虚靖如果不是因为不喜欢那些江湖匪气的话，都想要跟郭京在这里结拜为兄弟了。
    他实在是欣赏郭京。
    换成其他人，要是知道自己打败了张天师的嫡系正统传人，可是恨不得将这件事情宣扬得大江南北都知道。
    郭京却非常谦虚地不愿意认下这件事情，还拉着他非说要双赢。
    张虚靖再一次感叹。
    郭京真是德高望重啊。
    ——即便他年纪轻轻，却以德高望重，令人叹服。
    郭京心里一边是觉得张虚靖太过于客气了，一边又觉得不愧是人人称赞的先生，太有品德了。
    这是真正的道家风范。
    跟他曾经见过的那些骗子截然相反。
    两个人对彼此的好感都在嗖嗖地往上增长。
    青竹在旁边看着撇了撇嘴。
    他只是一个小道童。
    但是也有自己的脑子。
    被宠坏了的小道童，固然觉得自己刚才被训斥，有些丢脸，可现在也有些后悔，不应该没了解事情真相的时候就口出狂言。
    郭京虽然在大宋当国师，但是好像真的有真才实学……
    朱小悠就是看不惯这个小道童。
    她在旁边压低声音小声挑衅：“现在你总没话说了吧？”
    “哼！”
    小道童不搭理她。
    他自知理亏涨红了一张脸。
    郭京还有张虚靖，都没有在意旁边二人的言语交锋。
    他们两个望着彼此，俨然已经如同知心好友一样。
    一夜的论道，让他们论的不光是道还有心。
    此时二人之间的情谊已经如同故交。
    甚至抵足而眠都行。
    ——当然了，郭京现在还没有到愿意跟一个男人脚挨着脚睡觉的地步。
    而他内心当中微微一动。
    郭京心中知道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自己早就已经想好的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他略顿了片刻，开口委婉地说道：“道友可对算卦一途有过了解？”
    张虚靖点点头。
    他有些疑惑。
    不知道郭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自己一个这样的问题。
    “有了解，道友是想说什么？”
    郭京摇摇头。
    “我并非想说些什么。”
    他站起身，目光越过亭子，看向天边正在缓缓高升的红日。
    郭京语气意有所指。
    “我只是觉得如果道友在来之前给自己算过卦的话，想必应该会改变某些主意。”
    “道友应该知道，如我们这种人还是应该顺应天意而为呀。”
    “否则的话恐怕会有祸患缠身。”
    张虚靖已经理解了，郭京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他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跟郭京并肩的地方。
    张虚靖侧头询问：“道友焉知我现在是不是顺应天意而为呢？”
    “何况天意是什么？”
    “顺天而为就是天意，道友对道的理解比我高深，我心中觉得佩服，但是道友对天意的理解却并不如我。”
    “哦？”郭京从鼻腔中哼出一个音节。
    他的态度不急不缓不慢。
    可二人之间却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交锋的气场。
    虽然他们的气度都很平缓。
    可在后面站着的人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却只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却相隔甚远。
    张虚靖伸手指着天边的红日。
    “道友看到了吗？”
    “日出东方。”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天命在于天，天意也在于天，道友在算卦这一道途上面理解如此深奥，又怎么会看不透这天意呢？”
    “道友想劝我归顺的天意是谁的意？”
    “是天意还是天意？”
    后面的两个人都听懵了。
    百姓们也都很茫然。
    他们根本听不懂郭京和张虚靖说的是什么？
    什么天意不天意？
    天意不就是天意吗？
    怎么还有两个天意？
    这说话也太打哑谜了。
    张虚靖在这时转头，静静地看着郭京，眼睛里面带着包容和无奈。
    “道友及时回头吧。”
    “你既然知晓天意，那就应该明白，顺天而为才是正途。”
    “是我们头顶上的这方天，而不是你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