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溪的路途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东瓯王站在船首，看着力士们划动着船桨，心中焦急。
    那几个逃回的越人贵族已经被他斩杀。
    因为只有死人不会说出王城被破的消息。
    手下的部将都被吓破了胆，没有人再愿意面对那震天的火雷。
    他便乘势表示天神不让东瓯人越过边界，便下令所有人退守。
    说是退守，唯一在这处要道上的小山寨也不过千人。
    除了靠近边境一侧的大湖外，东溪上游还有一处湖泽。
    这里水道纵横，不是本地人根本辨别不了南北。
    他相信这处地方能够拖延一下秦人的追击，对此他没有任何的疑虑，那些人肯定会主动追来。
    所以他便在这处地方留下了一部分士卒，告诉他们的部将，在东瓯的境内，那些秦人的火雷是不会鸣响的。
    山岭间穿梭几日，他总算看到了令他安心的城寨。
    这便是靠近边界的小寨，那些麻木的越人看到大王的船只回来，都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以为是他们的王打胜了仗，一个个欢呼不已。
    东瓯王找回了一丝勇气，总觉自己就这么回去是件错误的决定。
    那些秦人的火雷明显是一种武器，只不过比箭矢的威力更大一些而已。
    其实直接杀死的并没有多少人。
    他们这是被吓退的。
    该死的秦人，总会虚张声势！
    东瓯王暗骂了一句，但是对于自己的王城被攻破还是有些担忧。
    不管如何，他得回去看看。
    一路奔逃，渐渐有明确的消息传来。
    有不到万人占据了王城，甚至有消息传来，越侯城也被攻陷，现在的城主是被秦人扶持的越侯的部将。
    更加离谱的是据说那位部将睡了越侯的爱姬。
    这让驺摇怒发冲冠，想带着自己的人杀回越侯城，但是却被东瓯王拦了下来。
    怎么可能这时候让你回去，自己的东瓯王城都被攻破了，在没有收复回来之前，你一万多的士卒还是能够撑些场面的。
    大溪是瓯水的主脉，一处大的河湾处有一座大点的城寨。
    这里土地相对平坦，是东瓯国除了两座大城外最主要的稻谷产地。
    大王的舟船回归再次引起了这些越人的欢呼。
    东瓯王看着这里一片祥和的景象，便知道那些秦人还没有侵占这里。
    他们也就一万人，占了两座城应该已是极限，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北上。
    心中有了如此断定，他便再次激励起了士卒。
    无论这些人如何而来，他都有信心将其一击而溃。
    到时补上缺漏，未尝不能再次北上。
    那秦国给北面的大战牵制，自己也能分上这场大战的残羹。
    如此停船休息了几日，越军再次整顿。
    这次没了狼狈而逃时的慌张，一个个再次激昂起来。
    船队驶过了这处大城寨，顺着大溪而下。
    山谷纵横间，时不时有溪流汇聚。
    大溪也渐渐宽阔起来。
    ……
    大溪、小溪汇聚成为欧水的河道边。
    三万士卒已经埋伏完毕。
    他们等着大股的越人南下，到时直接封锁江面，一举击溃这些人。
    “怎么还没有来？”
    嬴高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他们已经在此等了十多日了，就连越人的哨探都未曾见过一个。
    “莫急莫急，伏击需要的是耐心，王城被攻破，那东瓯王一定会回归。
    此地地处要道，三川合流之地，正是大军埋伏之所。
    公子可静待我与蒙恬将军破敌！”
    任嚣神情自在，面前则摆放着一盘棋局。
    山岭之下，江水平缓流淌，清澈如同碧玉。
    嬴高则是看着对岸飘扬的红色旗帜晃动，便从棋罐中取了一个黑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两位将军真是好兴致，隔着大江对弈，应也是大秦独一份。”
    任嚣笑了笑，“难得棋逢对手，再说山间确实无趣，唯有如此黑白之物最能怡情。”
    嬴高看着任嚣下的这手棋，摇了摇头，“将军这棋不应下在此处，黑棋已有围拢之势，若你此子下在此处，黑棋如此一手，便可占尽此地。”
    嬴高也稍稍收敛了心思，看了看棋局，跟任嚣说了一声。
    任嚣一看果然有些道理，便临时改了地方，“那便下在此处。”
    嬴高一愣，“这也行？”
    “哈哈哈，反正对岸不知。”
    这边旗手打出旗号。
    围拢在棋盘边上的数十人都笑道：“来了来了！”
    蒙恬笑了笑，“好棋啊！这么一来，本将军设下的圈套便形同虚设了！”
    手下一群部将跟着夸赞。
    然后纷纷议论下一手应该落子何处。
    这时忽然有人惊呼。
    “哨兵旗号变了！将军！旗号变了！”
    蒙恬一下站了起来，“所有人戒备！”
    十几个部将立即散去。
    蒙恬用望远镜看着北方的一点红点，眉头皱起。
    “好啊，原封不动的回来了，这次伏击看来是场恶战了！”
    东瓯王回归，但是士卒似乎损失不多，想必并没有攻下王离与鄣郡郡守设下的防守。
    这是好事，边境未破，士卒可乘机南下了。
    甚至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南下了。
    “打出旗号，让对岸注意，等到越人船队过半，便拦截江面！”
    “将军，对岸已经准备好了！”
    “哈哈哈，好！”
    ……
    小溪畔，密密麻麻的楼船用新鲜的树枝遮挡了起来。
    等待十多日，终于到了厮杀之时。
    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进攻的信号。
    喧哗之声渐渐传来。
    大溪上游有越人船只如同鱼群一般顺着江水而下。
    他们速度很快，如同离弦之箭。
    很快便有一个最大的船只驶过汇流之处。
    这是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哨响。
    喊杀声音顿时在这处旷野回荡。
    没有丝毫的防备。
    大江之上便挤满了秦人的楼船。
    高大的船只就像凭空出现一般。
    那比越人船只高出丈余的船只侧面有无数闪着寒芒的长矛刺下。
    哀嚎声音顿时响起。
    “王！是秦人！漫山遍野的秦人！”
    东瓯王看着江面上渐渐围拢而来的舰船，看着两岸山岭忽然招展的旗帜。
    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谁告诉我南下的秦人不足万人的！
    这漫山遍野的，比十万还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