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邑已经被围了数日。
    城内秩序依旧井然。
    刚开始的慌乱很快过去。
    便有越来越多的民众参与了守城之战。
    “公子，粮草不多了。”
    在城头巡察后，扶苏见到了神情焦急的陈平。
    “不是够一月使用的吗？怎得消耗如此之快！”
    陈平看了看兴致高昂的军民。
    “守城军民日渐增多，已经超出了我们先前的预计。
    粮草消耗剧增，以如今情况，还能维持五日。”
    五日。
    眼见得贼兵日渐增多，这座城还能再坚持五日都是问题。
    “可统计出来城中民众数量？”
    “老人一万二千人，青壮男女两万人，幼少儿五千余。”
    陈平没有思索，说出了城中各类居民人数。
    “咱们准备的大船不够这么多撤离吧。”
    “最多能容两万人撤离。”
    陈平眼神坚定。
    “你立即召集老幼，先经东门撤离。”
    扶苏没有再过多思虑，如今只能先将城中老幼撤离。
    再号令城中献粮，以待援军。
    他相信会有援军，相信南方诸郡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
    “是！”
    陈平刚要离开，却被扶苏拉住。
    “先生，你随他们一起撤离，我会让三千军卒同你一起走。
    你们便跟先前的农学、工学人一般，一起去南方。”
    陈平目光闪动，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深深一揖，然后毅然转身而去。
    城中老幼在军卒的引导下，有序来到城东。
    幼儿多有母亲陪伴，人数虽多，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郡城东门连接着一处水寨，这里有蒙恬此前训练的军卒把守。
    已经击退了数次敌兵袭扰。
    到如今水道依旧能够通往外处。
    大小舰船数百艘停泊在河岸之侧，更有精锐楼船士参与此次撤离。
    “排好队，船只空间足够，大家都不要拥挤！”
    陈平在一旁看着近十支长队排起，一船满载后，便又有一船靠岸。
    直到最后一人上船，陈平才登上一艘楼船。
    “启航！”
    随着首舰启航，水寨大门缓缓升起。
    上方士卒劲弩已经备好，时刻准备袭杀阻挠的贼兵船只。
    船队驶出二里，便有贼船拦路。
    小船之上人很兴奋，见到船上皆是老幼，便兴冲冲的驶来，想要得一些人头，去将军处领赏。
    乱世之下，人头最值钱，无论老幼。
    迎接他们的是劲弩。
    秦船上驻守的兵卒的弓矢密如雨下，直接将要接舷的贼船射成了刺猬。
    工业的力量在此刻尽显无疑。
    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军帐前。
    龙且眉头皱起。
    连攻了数日，郡邑始终未下，让他有些着急。
    “撤军？”
    龙且看向远处，城墙之上人影耸动，哪有撤军的意思。
    “是，不过船上都是些老幼，根本没多少兵卒。
    船只倒是挺多，还有不少装着弩床的楼船，应该是水军的主力。”
    龙且眉头皱得更加紧了，都这个时候了，堂堂大秦公子竟然还想着城中的老幼。
    莫不是怕了此前阵前扬言要屠城的威胁。
    不过也不应该只撤离老幼吧。
    他正疑惑间，便看到北方有一股兵卒正朝着中军行来。
    人数不多，千余人而已。
    但看到那旗帜后，他便叹息一声。
    这时，有兵卒前来报告，却被他一脚踢开。
    “老子早看到了！”
    项梁带着项羽从沛县而来。
    千余人，皆是项家叔侄这几年里发展出来的底蕴。
    “将军手怎得了？”
    “被炸的。”
    龙且提起此事，脸上便有无奈之色。
    在项梁面前谈及了被陈平坑的事情。
    项羽则笑了起来，“先生果然是先生，面对故人的伏击，也能有条不紊的指挥反击。
    不过这所谓的爆炸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青年好奇，能够轻易重伤人的武器，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模样像个甜瓜，不过却是铁做的，还冒着烟火，炸起来如同雷霆轰响，能够轻易粉碎人之身躯。”
    项梁闻言眉头皱起，“从未听闻有这等东西！”
    大秦的关内如同迷雾，在多年前，便没有任何探子能够从那里得到任何关键的信息。
    特别是蓝田大营内的一处工室，听闻常有雷鸣。
    “多年前秦皇曾召天下方士，研究修仙之法，之后那些方士便不知所踪，这东西会不会是那些人所为？”
    项羽说起往事，让在场诸人都沉默了下来。
    秦皇的所作所为从泰山封禅起便不可琢磨。
    这些年也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不由得担心。
    “城内那位公子仍在否？”
    “还在，不过刚才有士卒报告，言有近万老幼出城而去，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招。”
    项梁挑了挑眉头，“围城几日了？”
    “半月有余。”
    这时项梁笑了起来，“城中粮恐不多了。”
    龙且好奇，“主公如何得知？”
    “当年我与郡守殷通交好，知道城中粮仓存粮。今年秋收的田赋可还未曾交纳，存粮根本不能支撑他们坚守数月。”
    “如此该当如何？”
    “全力攻城，趁着冬日未至，一定要拿下城池！”
    项梁看向城头，面露凶狠之色。
    ……
    老幼撤离之后，城中男女便更加没了后顾之忧。
    大秦的公子说有援军，他们相信他的话，就像之前一直相信会稽郡会富饶起来一般。
    或许是撤离的人引起了敌人的愤怒。
    这几日攻城的力度加大了很多。
    陈平离去后，扶苏便担任了后勤的工作。
    这日运送箭矢到城南，被王离领上了望楼。
    “公子，你看！”
    王离将手中望远镜递给扶苏，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项。”
    扶苏看着那迎风而动的旗帜，神情之中没有任何变化。
    “这几日准备撤离吧，城中最宝贵的东西咱们已经送走，便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对于扶苏而言，这座城中最宝贵的东西不是财货，不是田产，不是豪宅大院。
    而是这群愿意与他一同对敌的人心。
    叛军多次在阵前叫嚣破城之日，全城尽屠之。
    扶苏不得不顾及这群贼子能够做出来这等事情。
    “我去准备！”
    王离离去，扶苏也下了城头。
    看着正煮粥的妇人，和运送箭矢的力夫。
    扶苏脸上带着笑容。
    这一场他或许输了，但人心仍在。
    会稽，终究还是他的会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