娩妃收回视线，将意浓递来的大氅微微推开。
“就寝吧。”
深宫之中活不下善良的人，也最不缺可怜人。
被帝王圈养的金丝雀，宛如被禁锢的灵魂，永远失去了自由的翅膀。哪怕是生死的决策权，也被紧紧攥在帝王的手中。
宁甯这些日子没见过宣和帝，去坤宁宫也没什么压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宣和帝那张脸看起来单纯无害，可他的目光总让宁甯觉得心里不舒服，下意识的想逃避。
宁甯并不算聪明至极，幸而曾经自己的直觉比较准，这种直觉，她愿意相信。
九五之尊的帝王，想要什么都是勾勾手的事。
只是那目光如同毒蛇缠绕，令人心里发毛。
宁甯不知道的是，宣和帝这段日子之所以没有去坤宁宫，是因为南部郡城闹了水患，宣和帝为此焦头烂额，整日整夜的找人想办法。
顾不上她。
夏日过去，水患平稳，凌月潇的月份也大了，宁甯时常陪着她在御花园里走一走，看着御花园中的花，心情也能好些。
“娘娘这胎怀的安稳，害喜都很轻。臣妇瞧着，这孩子就是来报恩的。”
凌月潇笑起来：“你呀，就是嘴甜哄我开心。”
“臣妇哪里说错了？”
二人高兴之时，看到了宣和帝自远处过来。
宁甯脸色变了变，跪下行礼。
“梓潼身子不便，快快免礼。”宣和帝的目光落在宁甯身上：“谢宁娘子是谢太师的夫人，严苛来说，尚算得上是朕的师娘，不必多礼。”
“臣妇不敢。”
谢云星是帝师，真真正正的教导过帝王，她却不能借着郎君的势胡作非为。
整整一日，宣和帝几乎都和她们两个待在一起。宁甯浑身不自在，话也少了很多。
凌月潇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的，心里不大开心，却又无能为力。
回到家中，宁甯和谢云星商议：“云郎，陛下如今也有时间陪着娘娘了，你看我要不......称病在家中吧？”
谢云星点了点她的鼻子：“前些日子从宫里回来还高高兴兴的，今日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刚开始那样？”
宁甯委屈：“前些日子陛下不常去坤宁宫，我与娘娘自幼情谊，自然是放得开的。如今陛下时时陪着娘娘，我觉得不自在。总觉得......不合适。”
谢云星揽着她的腰：“好好好，我明日上朝前若是遇见翠云出宫，我与她说一声。”
宁甯窝在他怀里，“娘娘冬日就要临盆，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真是担忧。”
谢云星知道她们关系好，想起前些日子听朝中官僚说云沉寺香火鼎盛，许愿最灵，道：“你若是真的担心皇后娘娘，不若去求一道平安符。”
宁甯抬头看他：“云沉寺？为何我从未听过？”
“郊外不远，因为你从不喜欢烧香拜佛啊。”
宁甯讪讪：“我的眼睛异于常人，仰仗曾经的正善道长给的东西才得以清净。我若是到了神佛面前，他们不会将我当做妖孽吗？”
谢云星笑起来：“卿卿看到听到，他们从未伤害过你。你也从未利用这点去害过别人，我的卿卿施粥行善，神佛怎会将你当做妖孽？”
宁甯称病没有去坤宁宫，如此过了两日，宣和帝下朝后将谢云星留在了养心殿。
“朕听皇后说先生的夫人身子不大安好？”
谢云星拱手：“多谢陛下挂心，荆拙近日休息不好，醒来总觉得头痛。她身子不适，怕将这份不好的运气带给皇后娘娘和皇嗣，是以.......近几日便不能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宣和帝一眨不眨的盯着谢云星，似乎是在思衬他话的真假。
“头痛可不是小事，朕让太医院正待会儿随先生一道回府，瞧一瞧先生夫人的头痛之症。”
谢云星笑着婉拒：“臣下与荆拙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荆拙在家中已经请了大夫看过，抓了药吃过了，想来过两日就会康复。等荆拙身子大好，臣下定让去坤宁宫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牵挂。”
宣和帝的手指搭在玉扳指上，漫不经心的转动。
“外面的大夫，哪里比得上宫中的太医院正的医术？还是说......谢先生认为朕的太医院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臣下不敢。”谢云星躬身，“只是太医院历代服侍皇室，从未有过为旁人看病的先例。荆拙已经抓药医治，就不劳烦太医院各位大人了。”
宣和帝看他坚持，心中猜测被印证，也不多强求：“既然谢先生坚持，那朕就不好过多勉强。朕今日叫你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替皇后捎句话，皇后在坤宁宫念着幼时好友，期望着早日相见。朕也祝谢宁娘子身子早日康复，免受病痛折磨。”
谢云星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猜不出自己在撒谎。
不过是在给他留情面而已。
君王的情面难得可贵，他笑着拱手：“多谢陛下娘娘挂念，臣下与荆拙感激不尽。”
回到家中，宫里就有几个小太监送了些补品来，说是宣和帝赏赐的。
谢云星与宁甯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陛下信了？”
谢云星无奈：“陛下若是信了，赏赐下来的绝对不会是这些燕窝补品，而是珍贵的药材。来的也不会是小太监，而是太医院正。”
宁甯讪讪：“那陛下没有怪罪？”
谢云星摇头：“兴许终究是有些情分在，陛下并未戳穿。只说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很想你，想早日相见。”
宁甯了然：“催我？”
谢云星笑：“或许吧。”
她叹了口气，“陛下若是不去坤宁宫，兴许我更愿意去陪着娘娘。”
“为何？”
宁甯皱了皱眉，回屋中将门关上，这才道：“我总不喜欢陛下看我，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陛下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舒服。”
谢云星心提了起来：“哪种？”
“我说不上来，陛下的眼神就像是......”宁甯看向桌子上本来打算送给凌月潇孩子的玩具，道：“像是在看一个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