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将眼睛从猫眼上挪开，看着纹丝不动的大门，脸上浮现几分困惑。
    怎么还没有人开门让她进去？
    明明她听到门后有人的讲话声。
    王卿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
    或许是蒋阿姨又生气了，故意不给她开门吧。
    这种事也不是第1次发生了。
    从小到大，每次王卿回家，只要蒋秀芹不高兴，就会故意不让人开门，放王卿进去。
    有好几次，外面还下着大雨，王卿被雨淋湿了，蹲在楼道里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蒋秀芹也不许人开门。
    蒋秀芹说：“就应该让她吃个教训，在外面野了一整天，玩得那么久不知道回家。”
    一把蒋秀芹这么说了，作为父亲的张鹏也就不会反驳了。
    还是住在对门的奶奶看王卿可怜，打开门让她进了自己家里，给了她干净毛巾擦干身上。
    等对门奶奶带着王卿敲响家门，将王卿送回家，蒋秀芹又会满脸堆笑地把王卿放进来，嘴上埋怨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你服个软道个歉，说知道错了，以后不贪玩了，我不就放你进来了吗？”
    其实王卿一直都知道，蒋阿姨和妹妹都不喜欢自己，父亲也不喜欢她。
    大概是因为她跟了妈妈姓的缘故吧。
    父亲一直都想要孩子跟他姓，妈妈去世后，还提议过要让王卿改姓张，王卿没答应。
    妹妹就跟了父亲姓张。
    父亲一直都更疼爱妹妹，在家里不管妹妹和蒋阿姨说什么，父亲都愿意听。而对王卿就非常冷淡。
    于是后面王卿学会了自己带钥匙，上到初中之后，更是直接选择了住校，只在学校放假的时候才回家。
    回忆到这里，王卿脑中灵光一闪——对呀，她还自己带了钥匙，可以自己开门嘛。
    王卿连忙掏出了随身的钱包，摸索一阵，还真从钱包里拎出了一小串钥匙。
    王卿找到大门的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一拧，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大门。
    随着大门敞开，王卿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抬起手就准备打招呼：“嗨，我回来了……”
    王卿的话一顿，看清楚了门后的景象。
    只见妹妹张心悦坐在地上，穿着一件纯欲的小吊带，一张脸白得吓人，眼睛直愣愣望过来，眸中满是惊骇和惶恐。
    屁股下一滩可疑的黄色液体，正在缓慢浸透她身上穿的那条牛仔短裤。
    张心悦的身边，站着同样一脸惊恐不安的蒋秀芹。
    王卿的视线慢慢下移，从张心悦的脸上，移到了张心悦的屁股上。
    看清楚了那滩液体，王卿脸上的表情笑容消失，转为错愕，又很快便如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
    “妹妹你……”
    王卿的话刚一出口，就听见坐在地上的张心悦尖叫一声：“你别过来！”
    大概是听到张心悦的声音，卧房的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男人的身影闯了出来，紧张问道：“心悦，你怎么了？”
    男人循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对上了王卿的视线。
    下一秒两眼一翻，“砰”的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了。
    张心悦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她坐在地板上，面孔因恐惧而扭曲，踢着双腿就往后爬，屁股下的尿液在地板上拖出了一条水痕。
    王卿愣住了，关心的话，梗在了喉咙口。
    低头看了看，一边尖叫扭曲爬行，一边眼泪鼻涕直冒的张心悦，王卿表情逐渐凝重。
    王卿原本以为，自己的老年痴呆，只是一个意外。
    没有想到这居然是家族性的遗传病！
    王卿知道，妹妹也一定和自己一样，都遗传了这种病，年纪轻轻就发作了。
    听说，老年痴呆症严重的人，就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屎尿，时常发生失禁的尴尬状况。
    由此可见，妹妹的病有多严重！
    王卿自己只是记不清过去发生的事，时不时会分不清方向迷路，已经对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而妹妹却已经到了会失禁的地步！
    王卿不由叹息一声，看向张心悦的目光，带上了浓浓的怜悯。
    或许刚刚，蒋阿姨和妹妹一直不愿开门，也并非是故意要将她关在门外，而是不想被她看到发病后的丑态。
    想到过去，妹妹一直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不愿意输给王卿一点风头。现如今，却被王卿看见了，犯病之后如此难堪的一幕。会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崩溃地失声尖叫，王卿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王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担忧自己的反应会再次刺激到妹妹。
    看着站在门口的王卿，好半晌，蒋秀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她哆嗦着嘴唇，牙齿战栗地“咯咯”作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回来做什么？”
    王卿回过神来，朝着蒋秀芹笑了笑。“阿姨，我找到工作了，搬出去住。我来拿点东西。”
    王卿知道蒋秀芹不喜欢她，但是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拿点东西？拿什么？
    蒋秀芹的表情越发惊恐。
    该不会是拿走她们的命吧！
    蒋秀芹双膝一软，“砰”的一声，就给王卿跪下了。
    “王王王……”
    蒋秀芹颤抖着嘴唇，舌头打结。
    王卿一见这场面，瞪大了眼睛。
    难道老年痴呆症还会传染？蒋阿姨怎么都开始学狗叫了！
    王卿是个尊老爱幼的人，连忙三两步上前来，一把就扶起了蒋秀芹，让人拖着往沙发上一丢。
    “蒋阿姨，你这可就折煞我了！怎么突然跪下了？是不是关节炎犯了？”
    王卿说着，手就按在了蒋秀芹的腿上。
    只听见“咔吧”一声，蒋秀芹表情扭曲，喉咙里发出微弱如游丝般的喘息：“不、不……”
    “不客气啊，蒋阿姨，您是长辈。”王卿笑眯眯地说道。
    蒋秀芹眼中滚下两行泪来。
    王卿看到蒋秀芹脸上的泪，表情一怔。
    蒋阿姨是被她感动了吗？没有想到，只是帮蒋阿姨按一按腿，就能让蒋阿姨感动到热泪盈眶。
    或许，蒋阿姨并没有她记忆里的，那样不近人情、不通情达理。
    也或许，是妹妹的病，让蒋阿姨有所改变。
    王卿又朝着张心悦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心悦“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崩溃嚎啕：“你、你回来到底要拿什么？”
    王卿这才想起正事，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哦，我拿点我的衣服，还有我妈妈的遗物，拿完我就离开。”
    她知道家里人一直不欢迎自己，也没打算多留，准备拿了东西就回农场。
    毕竟管家和农场的员工，都等着她回去主持大局呢。
    听到王卿要拿走母亲的遗物，蒋秀芹连忙抬手朝着王卿过去住的屋子一指，忙不跌地连声喊道：“都在那儿！都在那儿！求求你，拿了就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