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常看他一副呆板样，面上又嫌弃了些。
    即便如此，他还是上前接走了白祈手中的湿柴，“傻愣着做什么，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祈静静看着他，学着原身的样子，“哦”了声。
    谢如常没察觉他的异样，他显然对白祈家很熟悉，抱着湿柴，熟稔走到厨房撂下。
    白祈看他走远，悄悄把背篓卸下，放在庭院不起眼的角落。
    谢如常这人，是村里的混混，和白祈一样是孤儿出身。
    父母去世后，他把自家地卖了，拿着父母留下的钱和卖地的钱胡花，整日不务正业，游荡村头街尾。
    混不吝的，也爱打架，村里大人都不让自家小孩和他玩。
    当然，小孩也不愿意和他玩，因为谢如常吊儿郎当的，没什么道德，惹他不高兴，小孩也打。
    可能是身世相似，谢如常和原身算半个朋友。
    相识是一次机缘巧合。
    原身被村里小孩欺负，一堆小孩叉着腰，用着从大人嘴里听来的话骂白祈。
    什么孤儿、扫把星、犯了天怒才是傻子。
    谢如常刚好路过听见，当即眼眶都红了，他抄起几个小孩一顿暴揍。
    几个小孩被他揍的叽哇乱叫，谢如常不觉得自己大欺小不妥，一边打一边骂。
    “我草你娘的，孤儿怎么你了，小崽子嘴里蹦不出好屁。”
    虽说是无心之举，但原身记着他的好。
    挤出钱给谢如常买了糖答谢，原身不常在村里逛，但如果谢如常在外面，他就会出去走走。
    因为没人当着谢如常的面欺负他。
    谢如常名声坏的很，在村里根本没朋友。
    看傻子时不时往自己跟前凑，就收他当朋友了。
    不是坏人，但…
    谢如常总是时不时跟原身借钱，借的钱不管多少，从没还过。
    他还撺掇原身把家里地卖了，分点钱给他花花。
    原身虽然傻，但牢牢记着村长说田产要护着，没了地就活不下去了。
    他很坚定的不卖地，谢如常觉得他轴，把他揍了一顿，让他以后不要再出现自己跟前。
    原身很伤心，大概是遭受过很多恶意，所以对恶意敏感。
    从那以后，真的没怎么出现在谢如常面前。
    村里小孩好像也注意到他和谢如常生了嫌隙，故意来找茬，拿石头砸他门，还把石子丢到院里。
    原身就躲在房子，像是小乌龟缩在壳里。
    那些小孩应该是觉得无聊，丢了几天就不丢了。
    谢如常出来时，白祈还在庭院站着。
    少年瘦的就剩骨架，稍微白嫩点的脸颊上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莹润。
    人一瘦，眼睛就明显，清亮的碧色眼睛毫无情绪看着他。
    “谢如常，我不卖地。”
    谢如常很少听到傻子直接喊他名字。
    平日里，傻子话很少，相处时也就跟在他身后，像个背景板。
    他张了张唇，应该也是想到了上次那件事。
    “我…我不是为这事来的。”
    谢如常语气烦躁，他抓了把头发，“你怎么还记着这个事，我就随便说的。”
    “算了算了，你屋躺着的那个男人怎么回事？”
    慕寒身份特殊，白祈肯定不会暴露他的身份，他面不改色扯谎。
    “是我二舅。”
    谢如常狐疑，“你爹娘都死了，你还有二舅？”
    白祈怕他起疑，学着原身平常的反应，低头看脚尖。
    “我二舅是逃难来的，来投奔我家。”
    傻子话少，不过从未对自己撒过谎，谢如常没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他皱起眉。
    “那你二舅还挺懒的，他在里面躺了有一会了，都没挪窝…”
    “你家又破又小，有什么好投奔的，他干活你就留下他，不干活吃白饭就赶走。”
    “你要是下不去手，我能帮你把他赶走。”
    白祈：“……”
    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到底来干嘛的？”
    “我没钱的…”说着，他顿了顿，“有点冷，能先进去说吗？”
    谢如常不满，“你在外面捡柴不冷，现在冷了…”
    话没说完，看到白祈身上还裹着粗布单衣，浑身上下因为捡柴脏兮兮的，脸蛋子和手指冻的又红又紫。
    孱弱的身子骨不停发抖。
    谢如常合上嘴，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抓起白祈的手，直接把人拉进屋。
    傻子手很凉，乍一摸，像是抓住了冰疙瘩。
    谢如常认识他也没有很久，他不知道傻子冬天就这么过，眉宇又皱了起来。
    白祈进屋后，不管谢如常什么反应，直奔慕寒在的地方，掀开被子钻进去。
    “谢如常，我真没钱…这个冬天，柴钱我都凑不出来了，你不要找我了。”
    被子里传出少年稚嫩的声音，白祈抱紧慕寒，整个人连脑袋都缩在被子里，明显对谢如常很抗拒。
    原身以前也会做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白祈丝毫不觉得自己撒泼装傻有什么不好。
    谢如常看着躲进被子的人，脸上僵了僵，有点气，但是对方是傻子。
    又不能跟他置气，太丢面了。
    “傻子，你出来，我真不是来要钱的。”
    白祈装没听到，不出来。
    谢如常这人好坏参半，他摸不透，所以不准备深交。
    谢如常更气了，喊他名，“白祈，你出来，不然我揍你。”
    白祈还是不出来，他在慕寒身上暖着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响起重重的呼吸声，白祈心里逐渐没底，谢如常我行我素惯了。
    万一真要打他怎么办？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出去时，被子上方压了点重量，好像什么东西搁上边了。
    白祈一僵，接着就听谢如常叹了口气。
    “我以后都不跟你要钱了，我在镇上找了份工，这两天就去镇上了，以后回不回村子都很难说。”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最后一面，不见就算了。”
    白祈脑袋钻出小被子，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语气犹豫，“真的？”
    头出来，白祈隐约看见，压在被子上的是一块棉衣。
    灰褐色的，是谢如常来时穿的那件。
    他有些怔，看向谢如常，男人脱下棉衣，里面同样是裹了好几层的粗布单衣。
    有的还打了补丁。
    谢如常见他肯出来，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
    “别说我欺负你了，这是老子新做的棉衣，比你那些小钱贵多了，给你了。”
    白祈眨了眨眼，两秒后反应出来，“谢哥，真的假的？”
    谢如常被他换脸速度惊到，但他是真的要走了，不想和白祈计较什么了。
    “傻子，以后村里小孩再往你家丢石子，你就丢回去，往他们身上砸，这样他们以后都不敢欺负你了。”
    白祈皱起眉，觉出什么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有人往我家丢石子。”
    谢如常：“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你是傻子。”
    白祈：“……”
    气氛安静了。
    谢如常抓抓头，从小混惯了，要他说煽情的话也说不出，他良久，才又道。
    “…之前那事，我不是故意揍你的，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当傻子估计也挺好的，什么事都不用懂。”
    白祈：“……”
    他面无表情看着谢如常。
    深沉哥，都给你懂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