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天后杀了陆巡？”
    离开鸣凤殿，武攸绪抓住打算离开的上官婉儿，厉声质问她。
    上官婉儿面容凝重，显然是刚才被天后的反应给吓到了，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虽然心肠歹毒，但毕竟年纪尚小，尤其是在面对主子的时候，她始终都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此时面对武攸绪的质问，上官婉儿才说道：“没用的，就算我不说，天后还是会杀陆巡的。”
    武攸绪不明白上官婉儿是什么意思，但后者却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她揉了揉刚才被武攸绪抓住的地方，那里已经红了。
    “我以为只要我顺着李贤的想法说，只要怂恿天后杀死陆巡，天后就会生出厌恶和嫌隙心理，就会重新考虑是否真的要杀死陆巡。”
    她这样解释，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鸣凤殿。
    “可是我错了，天后在这件事上的想法是一个都不放过，太子不放过，陆巡也不放过。所以听我一句劝，别再跟陆巡有任何瓜葛了，快则明日，迟则三天，陆巡必死。”
    武攸绪呆滞住了。
    上官婉儿无疑是最懂武则天的几个人之一，她的判断武攸绪是可以信任的。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陆巡去死吗？
    武攸绪没有办法，上官婉儿更是如此。
    要么去找狄仁杰吧，如果是狄仁杰出面求情，或许陆巡还有一线生机。
    武攸绪刚刚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上官婉儿却说道：“千万不要去找狄仁杰，你这是害了他。”
    武攸绪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所以除了坐以待毙，没有任何办法了？
    武攸绪郁闷不已，他此时才觉察到陆巡对他来说已经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了。
    他的朋友本就不多，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就没有什么朋友。
    一向特立独行的他，只有在这段时间才认识了陆巡、狄飞燕还有沈亦梁这些朋友。
    若是这么算下来，他和陆巡算是认识时间最长的了。
    按理说，他是得为朋友做些什么的。
    他有这个能力。
    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个能力导致他什么都做不了。
    真够废物的。
    他在心底里嘲笑自己。
    上官婉儿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就通知他逃走吧，离开长安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武攸绪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是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哪里都行，他有钱，大可以找个大夫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生活。”
    武攸绪看着上官婉儿那张精致的小脸，说：“你呢，你不是也可以逃走么，为什么不呢？”
    “我？”上官婉儿从来没有想过逃走，她不想逃，也逃不掉。
    “我喜欢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这样每天都会过的很充实，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没有像我的父亲、母亲那样悲惨地死去。”
    武攸绪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松了松衣衫，只见一个宫女神色慌张地朝宫门方向跑去。
    看她一副焦急模样，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
    “什么情况？”
    上官婉儿没有回答他，因为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武攸绪看到黑夜中迎面却走来一个风姿绰约，身形曼妙的女子。
    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子出现在皇宫，多少有点令人疑惑。
    而更加让武攸绪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情是，这个女子竟然是黄纯欣。
    黄纯欣也注意到了武攸绪和上官婉儿，她对着两人淡淡一笑，并未搭话，而是选择径直朝着鸣凤殿走去。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普通人，一个开饭店的小老百姓，竟然可以夜闯皇宫而且直通天后寝宫。
    这种事情不该有什么人阻拦一下吗？
    禁军呢？不拦一下吗？
    “是她！”上官婉儿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道。
    她一向冷静，即便是担惊受怕，也是冷静地害怕。
    能让上官婉儿如此失态的情况并不多见。
    武攸绪说：“我当然知道是她。”
    上官婉儿却说：“不，你并不知道她是谁！”
    “红泥暖炉的老板娘，陆巡的情人，还能是谁？”武攸绪觉得黄纯欣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并没有任何值得被记住的优点。
    “真是个蠢猪。”上官婉儿冷不丁地嘲笑起武攸绪来。
    武攸绪大怒，他刚才还对上官婉儿生出一丝怜悯和同情，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找死！”
    上官婉儿才不会害怕武攸绪呢，她知道这个人什么都好，除了脑子笨了点之外，再有就是不敢打女人。
    他一向是对女人敬而远之的。
    这一次也是一样，上官婉儿笃定武攸绪不会动手。
    武攸绪的确不会动手，他只会气急败坏地耍嘴皮子。
    上官婉儿说道：“她就是幽使，地狱变的头领。”
    此言一出，武攸绪完全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什么东西？黄纯欣？幽使？地狱变？
    这几样东西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吧。
    黄纯欣是幽使？怎么可能？
    上官婉儿解释道：“还记得裴奎福的案子吧，当时我因为要送阿谣离开长安出了宫，回来复命的时候正好撞见天后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当时两人站在太液池边在说着什么，上官婉儿被要求禁止靠近，所以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两人。
    当时的女人是用面纱挡住面容的，不过她的身材是极好的。
    上官婉儿因为年幼的时候营养不良，所以发育迟缓，对胸部丰满却腰肢纤细，充满成熟美丽的女人天然就有一种敌意。
    那个女人的好身材则是完全被上官婉儿记在了心里。
    不过后边女人离开了，她未能近距离目睹女人的真容的确是有些可惜。
    后来天后召见了她，上官婉儿禀告行动进展之后，委婉地向天后询问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天后当时并未多想，只是告诉她这个人是地狱变的幽使。
    上官婉儿知道天后和地狱变合作的情况，也知道控制裴奎福的噬魂虫就来自幽使。
    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这之后双方的合作似乎告吹，天后便没有再继续和地狱变有什么瓜葛。
    直到李象和地狱变中的窦阿虎合谋，计划遭到破坏，地狱变内部清洗，大量人手离开长安。
    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后来上官婉儿虽然也有几次去红泥暖炉传话的经历，但她也从未见过黄纯欣，更不会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直到此时，亲眼看到黄纯欣从她面前离开，她才被唤醒了这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