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看见莱恩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马上收回了手。
    她看着莱恩的眼神像是看着忠心憨厚的大金毛，虽然觉得他亲吻自己脚尖的举动有些太过了，但倒也不是很反感，因为知道血族的尿性，倒也不觉得意外。
    但不过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就能得到他如此丰沛的反馈，也是她有些始料未及的。
    苏晚清咳了一声。
    转移话题般把目光落在站在一旁默默盯着这里的伽米尔。
    不知道为什么，伽米尔看着她的目光好像有些过于专注了，让她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她面无表情，尝试一碗水端平，看着伽米尔说：“伽米尔，今晚你的表现，再次证实了你的忠诚。”
    “为我用者，我必不会亏待。”
    “你和莱恩同样是今夜的功臣。”
    “我允许你和他一般……得到一个奖励。”苏晚眼神落在他身上，“你想要什么？”
    苏晚话中意有所指。
    她开始回忆莱恩献上的羊皮卷上，关于伽米尔与教会之间的关系。
    那些阴私如同暴露在阳光下，让她一目了然的看清了他的前半生。
    伽米尔，蓝岸小镇上悲惨的贫民女人之子。
    因为颇高的光明属性，在六岁那年被光明教会的红衣主教带走，直接入了潘帕斯王国最为神圣的圣子预备役中十位成员中的一个。
    在这一众同龄的孩子中，他是天赋最高的那个。
    十岁前，说是教会的宠儿都不为过。
    因为他的光明天赋竟然和当年的教皇相差无几。
    但表面的光鲜亮丽背后却充满了阴郁算计、肮脏难闻。
    他一边是教会最看重的圣子人选，一边又是教会养的一条狗。
    真正意义上的狗。
    教会为了让他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奉献一切，想让他像提线木偶一般被他们支配。
    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他的肉体和灵魂，企图让他变成没有自我的傀儡。
    让他每日清晨，跪在大殿中，看着光明神像受鞭刑，名曰“锻炼他的心智，让他展现出对光明神的虔诚”。
    鞭打他，是神殿中所有人都能行使的权力。
    名曰“鞭打他，便能洗净自己身上的罪恶”。
    “他是圣子备选，理应承受所有人的苦难”。
    所有的罪孽和苦难仿佛靠着鞭打他，便能使他们得到救赎。
    不但如此，私下里，言语唾弃、鄙夷、控制，日日都在摧毁他的灵魂。
    这一切，他都忍受了下来。
    却在某一天，血族的血脉开始显现时，遭到了最为残忍的对待。
    发现他血脉的人是教皇。
    那日，教皇亲切的看着他，享受着他献出所有的光明属性的魔力滋养灵魂的快感，随后察觉到他隐隐有些不稳的黑暗属性。
    教皇瞬间明了，却没表现出任何不对，而是慈祥的看着他，一边摸着他的头，说他是“好孩子”却“染上了一些恶习”。
    一边带着他去了惩戒室。
    十位红衣主教当场把他困在魔法阵中。
    他们捆住他的手脚，说他被血族玷污，身为圣子备选，身上竟然流着血族的血液。
    他们一脸慈爱的拿着银色的匕首，在他四肢划下又深又长的伤口。
    血液如同奔流从他身体中急速流逝。
    教皇抚摸着他的头顶，却说，属于血族的血液流尽，他便能再次成为圣子的备选。
    只要他能好好当他的狗，他可以为他隐瞒下血族血脉的事，让他重新站在殿中，洗净自己从出生就带来的罪孽。
    伽米尔同意了。
    除了陪睡，他就是教皇的狗。
    教皇喜欢美人，他足够美，但教皇厌恶他身上的血族血脉，害怕玷污了他身上的光明属性，因此一直唾弃触碰他。
    教皇也只是想要一条给他处理肮脏事情的狗，所谓的让他成为圣子，也不过是空头支票。
    伽米尔自然懂得。
    但他毫无选择。
    表面上他是高高在上的圣子备选，暗地里却活得连贫民都不如，神殿内随意一个公职人员都能唾骂他、鄙视他，其他的圣子人选也纷纷孤立他，算计他。
    他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伽米尔。
    他想要权力，他想要掌控一切的能力，他想要站在光明教会的顶端，让教会的人全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想要让他们尝尝他曾经受过的苦难。
    但首先，便要让自己拿掉“圣子备选”的无用称号，成为真正的圣子。
    教皇不愿意让他成为圣子又怎么样？
    要是其他圣子备选都死了，只剩下他呢？
    当猎物成为猎人，一切的善良都会隐没在光明中。
    那年伽米尔十二岁，在一次教会组织的考验中，十位圣子备选因意外死了三人。
    伽米尔十三岁，圣子备选失踪两人。
    伽米尔十四岁，在一场意外的血族袭击中，圣子备选在战斗中又死了两人。
    伽米尔十五岁，圣子备选修炼魔法爆体而亡一人。
    伽米尔十六岁，圣子备选在最终的遴选中，死亡一人。
    伽米尔成了真正的圣子。
    当他戴上属于圣子的王冠时，那些日日鞭打他的人彷佛换了张脸。
    就连教皇，心中虽然不快，但却还是献上了他的祝福。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当狗当得实在太好了。
    但伽米尔也清楚，当他成为圣子的那一刻，教皇已然对他起了杀心。
    他孱弱的身体也有教皇暗中做的手脚。
    他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和血族勾结又如何？
    在伽米尔心中，教会无异于魔窟，比深红之土上的血族还要卑鄙无耻，阴森肮脏。
    所以他选择投靠血族。
    苏晚看完羊皮卷上的内容，微微叹息一声，多少有些动容。
    此时此刻，她看着伽米尔的眼光也多了些柔和。
    伽米尔听见她说要给他“奖励”，眼神瞬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莱恩刚刚暗中的眼神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血族也不过都是些胆小鬼。
    他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证明什么，明明这个时候应该提一提一起对付教皇的话题，或者求取一些实质上的奖励，但他却走到女王身前，心甘情愿的跪下。
    金色的长发触碰到地上，他抬头看着女王，说：“……吾王，我可以亲吻一下你的手背吗？”
    他听见了身后的莱恩暗自磨牙的声响。
    伽米尔勾了勾嘴角：“在潘帕斯王国，亲吻手背是下位者对上位者一个很常见的礼节，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为女王献上我的虔诚。”
    苏晚手掌微动。
    她叹息了一声，伸出了手背：“……我接受你的虔诚。”
    在一众血族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伽米尔像是捧着最为珍贵的宝物般，捧着女王娇小精致又苍白冰冷的手。
    随后，他微微合上双眼，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有些眷恋的在她手背上微微磨蹭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