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光打在身穿白大褂的人脸上，黑黢黢的眸子也被照得发亮。
    尽管被照得眼睛发酸，但主管却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揉了揉眼眶，然后继续下达指令。
    安吉拉沉默地站在他的身旁，意识到对方内心的不平静，出于工作效率的考虑，她还是开口询问：
    “a，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的关心像是投到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对方没有回应，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鼠标的按键声是重新安静下来的办公室内唯一的声响。
    “a？”安吉拉这次站得近了些。
    “啊，安吉拉...你是在叫我？”
    主管这才错愕地抬起头，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然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点蠢，急忙放下了手，再次望向安吉拉。
    “抱歉，我还不太习惯...我指的是称谓。”他皱了皱眉，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资料以掩饰尴尬，边收边嘟囔道：
    “看看这些资料...怎会如此散乱，这种乱丢资料的人可不能雇，哪天弄丢了重要文件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安吉拉欲言又止，但她不准备放过这个可以暗讽对方的机会，勾起嘴角，提醒道：
    “...的确是该开除不重视整理的人，但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这是您的办公桌。”
    很平静的语气，但嘲讽的意味却遮不住。
    “......是的，很有趣的玩笑。”主管的动作顿了一下，干脆地闭了嘴，他不想转头看安吉拉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罢了，就让她笑一会儿吧。
    她的确是该舒缓压力了。
    主管摇了摇头，很快就将资料收拢并抱在怀中，起身走向资料柜。
    “您还在在意刚才那位员工的话？”安吉拉突然蹦出的一句话，差点让主管左脚绊右脚摔倒。
    “不...并没有。”
    主管立马否决了对方的话，但她却继续自顾自道：
    “您不必放在心上，您的态度并没有任何问题。
    您本可以以顶撞上司的罪名来处置他，但最后只以简单的警告收场，依我看来，这并不利于您树立上司该有的威严。”
    果然，还不完全是他吗？
    见主管默不作声地摩挲着手上的资料，似乎有些局促，安吉拉默默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咄咄逼人。
    “他的确是没有质疑的权利，安吉拉。
    但是，视具体情况来做出相对应的改变，这对于我——一名主管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技巧。
    在我的印象里，安吉尔已经越来越趋向于规则的盲从者，既然他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如果直接用规则令他闭嘴，反而会让他心存芥蒂。”
    主管若有所思地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抓着资料叉着腰，无奈地叹气道：
    “我不可能具体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在短时间内，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
    所以给他的回应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我打算在空余时间重新进行回答。”
    “您不必这么麻烦。”安吉拉微微挑眉，她有些不理解主管现在的状态。
    刚才对员工的措辞还带着那个人的冰冷，现在又优柔寡断了起来，两种性格杂糅在一块，极不和谐却又不得不混合在一起。
    不知最后会是谁占上风。
    但这都无所谓，这次循环的主管既然能挺到记忆同调，那么计划就有实施的希望。
    不知为何，一提到希望，安吉拉就会想到主管之前所提到的金色花的理想结论。
    以后怕是再也听不见如此理想主义的话了。
    她睁开了眼，准备好好劝说主管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然而刚转过头，就看到了踮着脚，吃力地伸长手，似乎是想将资料归位的主管。
    对方脑后束成一簇的小辫子随着他努力的动作一蹦一蹦，像是黑色猫科动物不安分的甩动着的尾巴。
    见此情景，安吉拉马上要从口中涌出的劝告之语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在经历了十几秒的努力之后，主管果断放弃了无意义的挣扎，正想找个凳子之类的东西垫垫脚，结果转过身来就直直地对上了安吉拉鎏金色的眸子。
    他敢打赌，他俩沉默的时间要比自己放资料的时间要长得多。
    直到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对方才收回带着玩味的眼神，重新闭上了眼，只是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比刚才生动了许多。
    “咳咳！我......”
    “a，如果再遇到这种小事，请立马告知于我，我很乐意为您代劳”
    作为当今最优秀的ai，安吉拉很快分析出对方目前问题的所在以及解决方案，不假思索地作出下一步的反应：
    她接过对方手中的资料，只是微微仰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资料放回到原位，与旁边的资料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干得不错。”主管干巴巴地称赞道，不知所措地摸了摸空荡荡的手心，“还有...麻烦你暂时称呼我为主管。”
    安吉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痛快地答应道：
    “主管，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