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着夜色出发,在南乡阁的附近搜寻。
夜深人静,附近人家亮起的油灯次第熄灭。渐渐地,长街只剩下方渡和陈莲子二人。
陈莲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附近气息清平,没有邪气……但是,也没什么灵气,只适合居住,不适合修炼。”
陈莲子不明白南乡阁一个修真门派,怎么会在这里选址。
方渡的眼中有一丝怀念,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之前。
“这里原来是个灵气充沛的宝地,只不过……灵气都被消耗殆尽,所以恶事丛生。”
陈莲子抬头望着方渡,知道他必然是想起了某些旧事。
“世人都说长生好,我却觉得长生是负担。换做是我,我绝对不愿。”
两人一边搜寻,一边闲聊,让这漫长的夜没那么无聊。
听陈莲子这么说,方渡罕见地笑了。
“你的师父,师父的师父,都这么对我说过。或许你们这些当大夫的,对于人的生老病死,有更多的体悟吧。”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我的师父以及先辈们无关。”
“唔……时间太久远,很多事我也淡忘了。或许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痛恨过长生。人的一生在不断失去,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而长生者又要反复经历这种痛苦……”
方渡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
“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
两人在房檐之间起落,轻盈飘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陈莲子在稍微前面的位置,晚风把她的声音送过来。
“看来真的是你年纪大了,不记事。”
方渡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
“也许吧。你是神医,你说得对。”
陈莲子亦是莞尔。
月色寂寂。两人在镇子里面搜寻了一圈,又来到附近的荒郊野岭。
“方才见过的几个庙宇,都是正神,没有任何邪狞之气……”陈莲子数着他们经过的庙,“剩下的那些空庙,只是个壳子,里面什么都没了,更不可能有妖物作祟……”
两人找了一圈,却没有什么成果。
陈莲子的眼神中有一丝茫然:“所以,连琴她看到……到底从何而来呢?”
既然南乡阁附近没有这种野庙,方渡猜,应该是外来的力量。
这时他又难免想起来晁家人。会不会这一次,也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既然排除了附近的神庙,我们还是得在连琴身上找线索,”方渡冷静地说,“走吧,回南乡阁。”
陈莲子点点头。
回到南乡阁,红豆守在医堂,南雨松难得从连琴的身边离开。他站在大门口,似乎一直在等到方渡他们回来。
两人的身形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南雨松吃了一惊,随即立刻迎上去。
“先生,陈神医,你们回来了。”
陈莲子看出他有话要对方渡说,摆摆手。
“我去里面瞧瞧。”
等她离开之后,就剩下方渡和南雨松两个人。
方渡静静地等待着,并不出声催促。而南雨松自顾自地纠结了一阵,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
“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对您出言不逊,您打我吧!”
“我打你作甚,”方渡淡淡地说着,“只会耗费我的力气,毫无裨益。再者说,我在南乡阁的门口,把少阁主揍了,这不是上赶着找麻烦么。”
“那、那……”
南雨松吞吞吐吐,抓耳挠腮。
“那先生说个办法!我对先生那样失礼,我心中有愧……”
方渡看着这少年涨红了脸,无所适从的样子。
他的眉眼柔和下来。
“黑豆,你如今在慢慢学着接手阁中事务,相信你也明白,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我明白的,先生……”
“你性格直率,没有坏的心思,这是优点。但你也要明白,说出口的话,就是一支飞出去的镖。你无法控制它的方向,也不能将它收回。所以我教导你谨言慎行。为了一时的爽快,毫无顾忌地开口,不但会伤到别人,也可能害了你自己。”
南雨松的头越来越低,他心中本就羞愧难当。方先生不但不与他计较,还循循善诱,告诉他为人处事的道理,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先生。
“先生,我想好了,”南雨松猛然抬头,目光很坚定,“我一定会管好自己这张嘴,以后我就少说话。不,我干脆不说话了!”
方渡的手拍在少年的额头。
“不说话怎么行?你是未来的阁主,你要当个哑巴,事事任由阁中弟子揣测么?”
“哎呦。”方渡这一下的力道不小,南雨松哎呦一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进入南乡阁。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先生,当阁主未免太难了!”
“少抱怨。现在就觉得难,以后有你为难的时候。”
南雨松重新恢复了活泼劲儿,也知道自己这段时日为连琴的病牵肠挂肚,导致身体和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今晚红豆劝他回房休息,南雨松没再拒绝,老老实实去睡觉。
红豆也被方渡赶去休息,现在医堂只剩下靠坐在病榻上的连琴,正在熬药的陈莲子,还有看书的方渡。
方渡看似无所事事,其实一直为连琴守阵,免得那些污秽之气再次缠上她。
连琴的声音依旧虚弱,她轻轻咳嗽一声。
“先生,您也歇息片刻吧。我不碍事。我已经适应了。”
连琴的意思是,让方渡把阵法解开,不能一直耗着他的心神。
“顾好自己,连琴,这些事无须你烦心。”
方渡说这都是小事。他毕竟修炼了这么多年,一个小小的阵法,算不得什么事。
“真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们二位才好,我这病,把大家都拖累了……”
“方先生都说了,让你别乱想。”
陈莲子端着一碗汤药,从板凳上面跳下来,端到连琴的面前。
“补药,喝了它。不然一直睁着眼睛这么熬,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连琴听话地喝了药,陈莲子将药碗端走。
万籁俱寂。
陈莲子躺在旁边的一张小小的竹榻上休息,连琴半合着双眼。
方渡翻过一页书,正看了两个字,就听见耳畔传来异响。
他将书籍缓缓放下,抬头。
方才还躺在床上的连琴,不知何时,站在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