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说什么呢?您、您脸色不好,没事吧?”
小秋眼睁睁看着,李怀肃并未喝那杯酒,便脸色剧变。
“当啷”一声。
碧玉酒杯摔落在地,摔作两半。
这一下,酒香弥散出来,直冲脑仁,连小秋都恍惚了一下。
她想起主子叮嘱的话:“此药不是咱们大盛中原的东西,药性极烈,倒是不必放太多。”他温和地笑,“这是好东西,不易得的,你可在留一些防身。”
主子说的对。
太子光是闻一下,便站都站不稳。
这药确是好东西!
小秋不知道的是,李怀肃因长期被德昭帝灌慢性药,叫他咳疾不愈。皇帝的药中,有一味与印国神药相冲相克,故李怀肃连味道都闻不得。
他只觉体内热气透出,烧灼得肌肤都阵阵发痛。
每一口呼吸都格外吃力。
一时间竟辨不出,小秋这酒里,是混了媚药,还是……毒。
李怀肃强忍住咳意——他知道若是咳起来,怕是没完没了。
他眼中酝酿着黑沉怒意,“滚开!别碰孤!”
可他嗓子几乎瞬间就是灼伤,出口的话低沉暗哑。
稍远些的地方就听不清。
倒给了小秋更多机会。她知道富贵险中求,且主子说过,中了这药,一番快活后,根本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
小秋已经想好,到时候如何推脱责任。
她不退反进,身子又一次贴上李怀肃,胸口沉沉地压着男人小臂,“殿下,您是不是身体不适?小秋扶您去后面歇息。”她顿了顿,声音格外娇媚,“不然,太子妃若是瞧见您这幅模样,怕是会心痛的。”
“贱婢敢尔!”
李怀肃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小秋。
小秋“嘤”地一声,跌坐在地。
这声音多少引起了下面服侍的人的注意。
李怀肃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皱眉,并不想叫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不然,怕是留言漫天……
云媞听了,也会难过……
他刚撑起身子。
下一刻。
只见逐浪苍白着一张脸奔上来,“殿下,殿下不好了!”
李怀肃抬眼看他:“咳咳……怎么?”
“是太子妃!”
李怀肃瞳孔瞬间放大。
“太子妃的马不知为何惊了,连带着安国公的世子妃一齐翻下了悬崖!”
“什么?!”
一股腥甜直涌上来。
李怀肃来不及抬手去掩,便一口血直呕在衣襟上。
小秋惊叫出声:“太子殿下!”
“……噤声!”李怀肃嗓音嘶哑,“不许声张!”
游猎会上,储君呕血,不是吉兆。
幸而李怀肃一身玄衣,血迹浸在上面,并不如何明显。
他撑起身子,向逐浪道:“集结人手,带孤过去!快!”
“殿下……”
逐浪老远就看清李怀肃吐的那一口血,忍不住:“属下们去找就可以了,您的身子……”
小秋此刻也缓过神儿来,几步赶上前来:“是啊殿下。太子妃坠马,怕是凶多吉少,您这个时候贸然过去,恐怕亲眼看了,也是伤心……”
“贱婢!”
李怀肃厉喝一声,眼中锋锐几乎要直接把小秋扎穿。
“你竟敢诅咒太子妃去死!”
小秋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比所有人都更知道,太子妃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了解主子。
主子费了那么大心力,要让太子妃坠马。
定是留有后招,绝不会就这么轻轻放过。
小秋:“奴不敢,可是……”
只是一瞬间,李怀肃定定地看着小秋。小秋只觉得,太子眼中,第一次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把她看到了眼里去。
李怀肃:“把这个贱婢押下去,看好。”
小秋吃了一惊,“为何?奴、奴什么都没做……”
“你不是皇后的人。”李怀肃冷冷道,他指着地上摔破的碧玉盏,和洒了一地的酒水,“看好这些东西,等孤带着太子妃回来,再好好审你!”
玄甲卫拥上来,反剪双手,捆住了小秋。
李怀肃转身离去。
他心口剧痛,如火烧火燎一般,身上每一寸肌肤,也好像被灼伤一般疼。每有动作,与身上衣料摩擦,都剧痛无比。
知道是药性相冲造成的,李怀肃不敢停步。
他要去救云媞。
逐浪跟在太子身后,一路小跑,不停劝着:“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去了。只是那处山崖位置偏,下去的路不好走,才耽误了些时辰,您别急……”
李怀肃拧眉:“她如何会去那么偏的地方?”
逐浪滞了滞,有些欲言又止。
李怀肃:“说!”
逐浪:“……太子妃是、是追着那头白鹿去的……”
白鹿……
竟是他害了她?
又一次……
胸口突如被刺穿一般剧痛。
李怀肃强撑着又往前赶了两步,终还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片刻之前。
太子寻来的那头白鹿当真漂亮,一身雪白的皮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就连丘山圣人的弟子们,从未见过这等精灵一般的小鹿,都动了心思。
顾青禾扬起手中马鞭,便要去追。
被身边师弟拦住。
“顾师兄,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太子特意为他那太子妃准备的。咱们……还是不要去抢了。”
按丘山圣人的意思,这场游猎会,他们不过是陪衬。
既是陪衬,就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该吃吃该玩玩,顺便长长见识,结交结交友人,就罢了。
那太子给媳妇准备的白鹿,就差在鹿身上写上太子妃名字了,谁看不出来太子的意思?
故出发前,格外约束弟子们,不许前去招惹。
顾青禾咬牙,攥紧了手中缰绳。
他的胜负欲熊熊燃烧,从来就不曾熄灭。
“顾师兄!”
“罢了……”顾青禾掩住眼中野心,“咱们猎别的去。总归不能让那女人赢得那么容易,反倒看轻了咱们!”
他调转马头离开。
自然不曾看清,一骑当先骑马追赶出去的,并不是太子妃。
是贺婠。
一样的一袭素衣,一样的银鞍白马。
更别说贺婠自信比牧云安好看多了!
她自然知道那头漂亮的白鹿,是太子留给太子妃的。可那又如何?
她偏要跟那女人争个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