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崖畔村的人说闲话，我叫来马秀兰和郭秋花，陪一身缟素的春草，给婶婶烧了三天纸后，在卫家大院，在春草住的窑洞里，专门和春草谈了一次宝龙矿的问题，告诉她，崖畔村的村民，有可能找矿上的麻烦，在幕后指使的，很有可能是卫大宝的远房堂哥卫二虎。

    春草知道宝龙矿问题的来龙去脉，清楚当初我承担了多大的风险，是多么不情愿接手，也知道我这几年为这个煤窑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汗。

    大宝逃走的时候，家里的现金不多，只给春草留了一万多块钱的生活费。那点钱，连给公婆看病买药都不够，这三年，宝龙矿对春草而言，就是衣食父母，不但养活了她和大宝的父母一家人，还给了她工作机会，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力量。

    听我说卫二虎想打宝龙矿的主意，坐在沙发上的春草，忽然像发怒的小豹子一样，腾地蹦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情绪非常激动地说，宝哥的煤窑现在是龙哥的，谁敢抢，我一定跟他拼命。

    我让春草别这么激动，说宝龙矿手续完备，不是崖畔村那些人想抢就能抢走的，不过从现在起，你得小心点，小心卫二虎使坏，小心村里人找你的麻烦。

    我对春草说，宝龙矿的问题拖不了多久，产权归属问题彻底解决后，你还是别待在崖畔村了，最好搬到条件更好的县城住，要么把娘家父母从山里接出来，用我专门给你留的那两间铺面开个商店，要么我把你安排到县城附近的翔龙煤业公司上班，我也是那个矿的老板，在那儿没人敢欺负你。

    春草摇了摇头，神态非常坚定地说，你不是说我也是股东吗，宝龙矿也有我一份，我哪儿都不去，以后就守着卫家大院，守着这个煤窑生活，给龙哥把这个矿看好，万一那天卫大宝回来了，我欧阳春草不能让宝哥无家可归。

    春草很倔，我说服不了她，只能以图后谋。

    我叮嘱春草以后出门时，把孬蛋叫上陪同，说马上让人送两条大狼狗到家里来，让她白天用铁链子拴好，晚上放开在院子里。

    青草点点头，说她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说我很久很久没吃过她做的手擀面了，说自己现在就去和面，让我吃了臊子面后再走。

    郭秋花和马秀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要帮春草做饭，春草说你们擀的面，肯定没我做的好吃，我不想让你俩沾手。

    我问马秀兰在榆坪公司感觉怎么样，干得顺不顺心。

    心直口快的马秀兰笑嗬嗬地说，大徐总现在很少回公司，小徐总的心思在租赁业务上，汽修厂的事基本上都归她管，自己把手下的四五十个修理工、和三十多个小学徒收拾的服服帖帖，没有一个敢不听话的。

    郭秋花不服气地说，汽修厂的老班底，本来就是修造厂的人，这两年，你又拉了以前那么多修造厂的老部下进去，那些人当然好管啦。不像我，啥都不懂，一个人傻乎乎地被老板扔到北方公司，公司原来的人虽然没剩下几个，但人家都比我年龄大、比我学历高，刚到公司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他们大声说话。

    马秀兰被郭秋花装出来的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逗笑了，拍着郭秋花的肩膀，大笑说，天底下要能找到能让你这个虎妞不敢大说大笑的人，哪才是大白天见了鬼，怎么样，你手下的兵现在服不服管教，要不要马姐帮你灭灭他们的威风。

    郭秋花见了马秀兰，好像终于找到了喊冤的对象，越说越委屈，撅着涂了唇膏，鲜艳欲滴的红嘴唇，指着我抱怨，谁说我没有怕的人，这不就是现成的，马姐啥时见过我敢对咱们老厂长呲牙咧嘴。

    马秀兰的笑声更大了，说你郭秋花不敢对厂长呲牙咧嘴，但却敢把大腿搭在厂长身上睡大觉，谁知道你的怕是真的还是假的。

    马秀兰说的是抢修山梁矿道路时，她和郭秋花数九寒天，住在山顶的帐篷，二十四小时督战的某天晚上，我到山上看望她俩，一时兴起，和郭秋花都喝多了，帐篷里空间狭小，我只能和郭秋花挤在几块破木板上，凑合睡了一晚的情形。

    马秀兰说的没错，那天清晨我醒来时，确实发现郭秋花一条腿搭在我身上，一条胳膊搂着我脖子，睡的正香。

    虽然当时我和郭秋花是穿着棉袄棉裤，和衣而眠，所有的不雅动作，都是酒后的无意识而为，但那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香艳暧昧，饶是大不咧咧，对啥都不在乎的郭秋花，也被马秀兰说得不好意思，很快转移了话题。

    郭秋花对我说，你知道修造厂黄了后，有多少原来的老人投奔了你这个老领导吗，这些人是你的嫡系，是你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领导以后可不能亏待了我们这些人。

    郭秋花的话提醒了我，我当场掐着指头算了算，和自己有关的几个企业中，确实有很多以前修造厂的职工。

    榆坪公司本来就是从修造厂分离出来的，加上有徐冰雅和马秀兰两个特别念旧的领导，招徕了将近二十名原修造厂的技术骨干。

    孙建成是修造厂的老书记，不好意思推脱上门求助的老同事，在宝龙矿和山梁矿，安插了六七名修造厂的下岗职工，安排在地面岗位上开绞车、烧锅炉、管采买。

    十平方洗煤机投产后，申小洗也在洗煤厂安排了好几个修造厂的老工人，而且把这些人都安排在关键岗位上，全厂六个班组长，其中五个都曾是修造厂的员工。

    在申小涛的介绍下，由陈明华负责日常管理的煤专公司，也有十多名以前榆树坪矿修造厂的技工，在那里开车床，拧螺丝。

    加上郭秋花当经理的北方公司，徐冰雅担任财务总监的翔龙煤业，我名下的企业，和我参股的公司，确实有大量原修造厂的老人，而且这些人都在关键岗位上。

    领导都爱用知根知底，自己熟悉的人，我认为这种情况很正常，从来没反对过孙建成、申小涛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