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春草从厨房走出来，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招呼我们吃饭。

    北方人的胃，天生就是为了消化碳水化合物的，永远都钟爱面食。还没有把盛着面条的大碗接到手里，我已经被混合着醋香的油泼辣子的香气，馋得流出了口水。

    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一年多没吃春草亲手擀的面条了，主要原因是家里有病人，住着大宝的姐姐，人多眼杂，不方便，春草没机会擀面。

    我经常在外面吃饭，吃过很多家饭店的臊子面、手擀面，没有一家能比春草做的味道好。

    古城人吃面不讲究，基本上不配小菜，就是纯粹的吃面，顶多就几头生蒜。

    意识中的馋虫被唤醒了，我连大蒜也顾不上剥皮，一阵风卷残云，连吃了两碗又细又筋道的手擀面，才算喂饱了肚子里的馋虫。

    由于吃的太急，大冬天竟然吃出一额头的细汗。

    郭秋花说我吃面的样子很不雅观，一点都不像大老板的样子，在正规场合会遭人白眼。

    我反唇相讥道，自己从会用筷子那天起，就一直是这样吃面的，我觉得这样吃着香，又不是为了让别人看的，你要是看着不舒服，为啥不把身子转过去，面对着院墙吃面。

    郭秋花被我怼得差点被面条噎着，打着嗝，冲我直翻白眼。

    吃完饭后，郭秋花说今天是硲口的大集，和马秀兰商量着，让我开车送她俩去赶集，还问刚涮完锅的春草想不想去。

    我以为春草会说不去，没料到她边解腰间系着的花围裙，边说自己正想给家里买些东西，换身衣服，拿上钱就跟我们去上会。

    顺顺利利送走大宝父母后，春草仿佛卸掉了千钧重担，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很多，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话变多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说话就脸红，见了生人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媳妇了。

    春草收拾停当后，我开着帕杰罗，拉着三个女人，专门去三十公里外的峪口镇，逛农村的集会。

    冬天的早晨太冷，集市一般开始的比较晚，此时刚到正午，时间刚刚好。

    硲口是古城县北第一大镇，处在山区和平原的交汇处，附近有古渡口，交通十分方便，自古就是商贾云集，货物集散交换之地，其十天一次的大集，是方圆近百里群众销售农特产品、购买生产生活物资的主要渠道。

    硲口集的规模很大，影响波及到河对岸邻省的乡村。

    虽然过了冬至，但还没到气温最低的时候，加上今天的太阳相当不错，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三个女人手拉着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挑选着她们看中的商品。我跟在她们后面，老老实实扮演着力夫的角色，已经往停在市场外面的车上送过两回货，现在手里还提着半袋子核桃、一袋干野菜和两件女装。

    冬季是农闲季节，不管山里还是平原地区的农民都不忙，集市上不但逛会的人非常多，卖东西的商家也很多，卖啥的都有。

    马秀兰和郭秋花都是经理阶层，工资比普通男人们高得多，春草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有宝龙矿的分红，也不差钱。

    这三个女人购买力本来都不弱，又有同伴的鼓动怂恿，又不用担心买多了拿不下、提不动，采购的欲望特别强烈，只是苦了我这个搬运工，不得一趟趟往返停车的地方。

    有郭秋花的参谋和唆使，向来腼腆节俭的春草，也难得大方了一回，不但给自己买了好几件衣服，还给家里添置了很多日用品，甚至被郭秋花忽悠的，买了两盆据说放在室内，冬天也会开花的绿植。

    看到春草有了养花养草的兴致，我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大宝离家快三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春草不得不独自挑起赡养公婆的担子。

    结婚才一年多的丈夫先是杳无音信，一年多后，又传来再也不回来的消息，让媳妇改嫁，两个老人又长年卧病在床，一刻都离不开人照顾。

    所有的一切，对春草这个刚走出大山，除了会做饭外，几乎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压力和挑战。

    善良倔强的春草，扛住了压力，经受住了考验，用极大的毅力和耐心，无微不至地照顾公公婆婆的衣食起居，求诊就医，一直到最后风风光光为两位老人办了后事，从头到尾，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过。

    崖畔村的乡亲们，对大宝媳妇的孝心赞不绝口，大宝那几个既挑剔又难缠的姐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虽然不靠谱，但春草这个弟媳妇真没的挑。

    煎熬了几年下来，春草长大了，成熟了，替大宝完成了给父母养老送终的任务，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从此可以向小鸟一样自由飞翔，追求应该属于她的幸福。

    集市上不但物资丰富，卖各种小吃的摊贩也不少，在市场管理部门专门划出来的餐饮区，足足集中了上百家之多。

    我服务的三个女人，过足了购物瘾后，坐到小吃摊前，开启了品尝美食之旅。

    中午的两大碗手擀面还没消化完，我一点都不饿，本来站得离饮食摊远远的，郭秋花却不答应，非要我坐在她们三人身边，看着她们吃东西，帮她和春草打扫战场。

    小吃的种类太多了，很多郭秋花和马秀兰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非要每种都尝尝味。

    马秀兰人高马大，体重顶我两个，饭量自然也大，多吃几碗份量不多的小吃不算啥。

    郭秋花和春草不一样，因为胃容量有限，就算俩人合吃一份，大多也只是浅尝辄止，吃剩下的小吃一律塞给我，要求我解决掉，不许浪费粮食。

    饮食区仅仅转到一半，我已经被迫吃了不下十种东西，甜的、酸的、苦的、辣的、麻的、咸的、啥味道的都有，胃撑得快要爆炸了，不得不蹲在地上耍起赖皮，求郭秋花别再逛了。

    这个集逛的真尽兴，三个女人都收获满满。

    下午四点，集市上的人流量渐渐少了，我提出先把郭秋花送到县城，然后再送马秀兰和春草。

    郭秋花说，自己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不想回冷冰冰的单身宿舍，晚上要和马姐同床共衾，让我把她和马秀兰放到榆坪公司，趁着天还没黑，早早送春草返回卫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