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无疑等于柔则犯了欺君之罪。
“竟有这样的事?芳若,欺君之罪可不是儿戏。”宜修好整以暇地开口,“章太医,劳烦您替莫愁诊一下脉吧。”
诊脉的结果就是——柔则身体底子确实弱了些,但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生过一场大病的迹象,更遑论什么病入膏肓了。
事已至此,再无任何理由饶恕柔则。
胤禛大概彻底对她失望至极,出奇的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只是淡漠的下令道:“乌拉那拉氏柔则,欺君罔上,即刻赐自尽。”
撂下这一句,他便拂袖而去了,对身后柔则的哭喊申冤充耳不闻。
“皇上,柔则毕竟也是臣妾的亲姐姐,有些事,臣妾也很想找她问个明白,能否给臣妾一点时间,和柔则说几句话?”宜修立在门口问。
胤禛似是懒得再听到关于柔则的一个字,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去吧,与她说完,你直接回甘露寺即可。”
“多谢皇上。”宜修福了福身。
胤禛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正要离去。
“皇上!您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一直觊觎着自己的嫔妃吧?呵,真是讽刺!”柔则对着他的背影凄声喊道。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讥诮之意。
就算她今天难逃一死……往日里那些仇敌,能拉一个下水也是一个!
宜修微微挑了挑眉,果郡王与甄嬛有私情的事,上一世直到最后才被胤禛发现。至于现在,甄嬛都尚未离宫呢,想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按柔则话里的意思,没准顶多算是果郡王在单相思?
不知道柔则怎么意外觉察到端倪的。
胤禛的脚步一顿,而他也只是停顿了一秒,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撂下了一句:“莫愁,朕这次不计较你的出言无状,毕竟你已是将死之人了。”
说罢便带着苏培盛等人离开了。
待面前的那群人在视线里消失不见后,宜修这才从容不迫的推开了凌云峰的门。
这里不比在皇宫里,自然没有现成的鸩酒和白绫,可皇上下旨要赐柔则自尽,两名太监只好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临时找来的匕首和麻绳。
“请乌拉那拉氏自选一样吧。”其中一个开口道。
柔则哭闹不休,死活不肯就死,两名太监也是不堪其扰。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暖橘色的夕阳涌入了屋内,宜修逆光立在门口,神色平静。
柔则一瞬间被刺的眯起了眼。
这一刻,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念头:庶妹只比自己小一岁,却不曾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如山巅云。
可自己却早已饱经风霜,看起来倒像是比宜修苍老了十岁有余。
“皇后娘娘,这庶人乌拉那拉氏顽固不肯自尽,奴才们无能,还求皇后娘娘指点。”
太监们正拿柔则没办法,看到皇后出现,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
“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吧,本宫和她说几句话,留剪秋在这里伺候就行。”
他们二人依言退下了。
“宜修!贱人!是不是你?我就知道那狐尾百合花上的药,一定是你干的!除了你,还有谁会这般阴毒?”
柔则见到宜修,也停止了哭闹,转而恶狠狠的厉声质问道。
她的嗓音嘶哑,形容枯槁,此刻撕下了从前在宫里伪装的面具,所谓的温婉与柔弱荡然无存,哪里还有半点曾经身为掌上明珠的、世家大小姐的样子?
宜修看着她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般歇斯底里。从头到脚,与自己年幼时记忆中的嫡姐,简直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那百合花上的药是她找人下的,自从她派去凌云峰附近的眼线回来禀报,说柔则近期每日都要派芳若去采一束狐尾百合后,宜修就顺势想到了这样的计策。
在胤禛启程去甘露寺的前一天夜里,她派人暗中给那一小片花丛动了手脚。
此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柔则,历经两世周转,原本应该最亲密无间、相互扶持的亲姐妹,又一次成了现在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
“姐姐,”宜修讥诮的出声道,这称呼让柔则明显愣了愣——她有多久没在听见宜修用这样的称谓唤自己了呢?
大概是从她刚入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吧。
也是从她被封为格格的那日起,她与宜修的尊卑地位彻底对换。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功把宜修拉下水,替自己谋得正妻的位置,回到原先她高高在上,庶妹做小伏低的日子了。
“就算那百合花不是你的手笔,你谎称自己病重危在旦夕,欺骗皇上和太后,这样的罪名,你不会觉得自己死的很冤吧?”宜修嗤笑道。
“你这是承认了,是你在狐尾百合上下的药?!原来你对我早有防备,是不是哪怕我离了宫,你也不曾有一日放松过警惕?”柔则冷笑了一声,“哼,皇后娘娘还真是肯为我费心思啊。”
“毕竟姐姐刚入府时,连本宫腹中的孩儿都惦记着痛下杀手,本宫自然不得不防。”宜修意态闲闲地看着柔则满脸怨恨的表情。
不出所料,柔则并无一丝心虚歉疚之意,只是更加忿忿不平:“那又如何?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人吗?你就没有明里暗里的对我下手过?”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寒意透骨:“你连我的额娘都敢毒杀,那是你的嫡母啊!宜修,你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
宜修突然死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报应?呵,若真有报应,那你额娘那个贱妇,早该在陷害本宫生母时,就该进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柔则呆呆的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早就知情了。
“看来你们母女还真是一样,愚蠢轻狂、毒如蛇蝎,只不过你比那个贱妇更擅长伪装。”宜修冷冷的道。
她骤然放开了手,柔则顺着惯性跌在地上。
“姐姐,你要知道,从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过对弘晖下手的那一刻,你今日的结局就早已注定了。”
不只是这一世,还有上一世。
她大概是嫌柔则脏了自己的眼睛,说完这一句,看都不在看瘫坐在地上的柔则一眼,搭着剪秋的手离开了。
宜修看了一眼守在不远处两名太监,只见二人还端着放有匕首和麻绳的托盘,一脸的愁眉不展。
“有劳二位公公,既然皇上的意思是赐死,那她究竟是自尽还是别的死法,谁又会追究呢?”她微笑着道。
“时候不早了,二位也尽快处理完这边,去向皇上交差罢。”